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皇宫大内,乾元殿后殿的帝王寝宫内,却依旧亮着灯火。
明黄色的纱幔低垂,龙涎香的淡雅气息在空气中静静流淌,本该是安眠的时刻,当今天子江楚之却毫无睡意。
他身着一件宽松的明黄寝衣,外罩一件同色系的龙纹薄绸长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正背着手,在铺着柔软波斯地毯的寝殿内来回踱步。他的眉头紧锁,俊朗的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混合着焦虑、烦躁、恨铁不成钢和一丝……兴奋的复杂神情。
脚步时而急促,时而停滞,显示出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一旁侍立的心腹大太监赵德全,低眉顺眼,连大气都不敢喘,心中却早已焦急万分。陛下自傍晚从宫外回来后,便一直是这副坐立不安、心事重重的模样。晚膳没用几口,批阅奏章时也频频走神,如今已是下半夜了,竟毫无就寝之意。这……这龙体如何吃得消?
“唉……”江楚之忽然停下脚步,长长地、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在寂静的寝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嘟囔:“明明……明明两个人都……情投意合了!朕的眼睛又没瞎!今日在庙里,阿离看那小姑娘的眼神……啧啧啧……都快拉出丝来了!拉丝了呀!朕看得真真切切!还有那小姑娘,担心阿离的伤势,担心得都快哭了!许个愿都句句不离他!这不是郎有情妾有意是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难以理解的愤懑和……憋屈:“事已至此!他……他怎么就不承认呢?!怎么就还能摆出那副万年冰山的死样子?!他到底在别扭什么?!在顾忌什么?!难道真要等那娇滴滴的小姑娘被那些豺狼虎豹啃得骨头都不剩了,他才肯出手吗?!真是……真是根不开窍的朽木!烂木头!气死朕了!!”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辜负了心意的人,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恨不得立刻把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揪过来狠狠敲打一番!
赵德全听得一头雾水,又心惊胆战。陛下这……这说的是定安王殿下和……宣威将军府那位林小姐的事?这……这怎么又扯上情投意合、拉丝了?陛下是不是……操心太过,以至于……出现幻觉了?那位王爷……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眼神拉丝”的人啊……
“陛下……”赵德全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劝慰,“夜已深了,龙体要紧,您还是先安歇吧?王爷……王爷的事,或许……或许自有他的考量……”
“考量?!他考量个屁!”江楚之猛地转身,瞪了赵德全一眼,把后者吓得一缩脖子,“他那叫死要面子活受罪!他那叫榆木疙瘩不开窍!他那叫……叫暴殄天物!不懂珍惜!”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继续踱步:“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朕看得都着急!再让他们俩这么磨磨蹭蹭、互相猜疑、互相躲闪下去,黄花菜都凉了!非得被李甫赵谦那些小人钻了空子不可!到时候,朕上哪再去找这么一个能让那块冰山融化的姑娘去?!”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右手握拳,重重砸在左手掌心:“对!不能再等了!朕得帮他一把!必须得推他们一把!不然朕这个皇兄当得也太不称职了!”
赵德全:“……”陛下,您是不是对“称职”有什么误解……
江楚之却仿佛下定了决心,脸上的烦躁焦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带着几分狡黠和兴奋的光芒。他摸着下巴,眼珠转了转,开始在殿内再次踱步,但这次的步伐却显得轻快了许多,显然是在飞速思考着什么。
“嗯……得找个名目……找个合情合理、顺理成章的名目……不能太刻意,不能吓着那小姑娘,也不能让阿离那个别扭精察觉是朕在搞鬼……最好是……嗯……”
他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
“有了!”他猛地一拍手,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满意的、甚至带着点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家宴!对!就是家宴!”
他转向一脸茫然的赵德全,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赵德全!”
“老奴在!”赵德全连忙躬身应道。
“传朕口谕!”江楚之负手而立,神色恢复了几分帝王的沉稳,但眼底那抹兴奋的光芒却怎么也藏不住,“明日……不,是今日了!今日午后,朕要在御花园的‘沁芳亭’设一场……家宴!”
“家……家宴?”赵德全愣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不知这家宴,是要宴请哪位宗亲王爷?或是后宫哪位娘娘?”
“都不是!”江楚之大手一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朕要宴请的,是……宣威将军林狰,及其夫人柳氏,少将军林啸及其夫人苏氏,还有……他们的爱女,林晚筝小姐!”
“啊?”赵德全彻底懵了,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宣威将军府?虽说林将军是朝中重臣,但……但也没到能让陛下以“家宴”规格亲自宴请阖府上下的程度啊?这……这于礼不合吧?陛下这是唱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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