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将军府的花厅内灯火通明,一扫白日的凝重与药味,取而代之的是珍馐佳肴的香气与温暖的光晕。一场为答谢救命之恩、也为冰释前嫌的家宴,在此举行。
林啸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丰盛的酒菜,虽不及宫廷御宴奢华,却也是极尽地主之谊。众人依次落座。主位自然是江离,其左右两侧稍下的位置,分别安排了杨花和云苓,以示对贵客的尊崇。林啸与妻子苏婉柔坐在江离对面一侧,而林晚筝,则被安排在了……江离的正对面。
一张宽大的紫檀木餐桌,成为了横亘在两人之间……有形却又仿佛无形的鸿沟。
苏婉柔也出现在了宴席上。这两个月来,她与林晚筝一样,日夜侍奉在公公林铮病榻前,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原本丰腴的身形也清减了不少,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云苓的由衷感激。她向江离微微颔首致意,举止得体,温婉依旧。江离也对她点头回礼,目光中带着一丝对这位贤惠嫂嫂的敬意。
然而,当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正对面那个低眉顺目、安静坐着的纤弱身影时,他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林晚筝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裙衫,乌黑的秀发简单地绾起,未施粉黛,脸色在灯下依旧显得有些苍白,愈发衬得她楚楚动人。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却自有一种我见犹怜的风致,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呵护。
可偏偏,他们之间,隔着一张餐桌,更隔着……那层因过往真相与眼前流言而生的、难以逾越的薄冰。整个晚宴期间,林晚筝始终没有抬头正视江离,仿佛那桌面上精美的雕花,比对面那个人更值得研究。
宴席伊始,林啸作为主人,率先举杯站了起来。他面色郑重,双手捧杯,面向江离和云苓,声音洪亮而充满真诚:“江兄!云苓姑娘!这第一杯酒,我林啸,代表我林家上下,敬二位!感谢江兄不远万里、不畏艰险寻得良药!更感谢云苓姑娘妙手回春,救我父亲于垂危!此恩此德,林家没齿难忘!我干了,二位随意!”说罢,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尽显军人豪迈。
江离和云苓见状,也同时站了起来。动作几乎……同步!江离执起酒杯,云苓也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她以茶代酒)。两人对视一眼,微微颔首,仿佛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然后,江离饮酒,云苓饮茶,动作优雅,节奏一致。在明亮的灯火下,玄衣冷峻的王爷与白衣清雅的医仙并肩而立,一个英挺霸气,一个淡雅出尘,乍一看去……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与……般配!
这一幕,落在一直用眼角余光悄悄关注着江离的林晚筝眼中,她的心,猛地一缩!如同被细密的针尖扎了一下,泛起一阵尖锐的酸楚。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但那笑容却僵硬而勉强,如同雕刻上去的一般。她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以掩饰瞬间涌上眼眶的湿意和眼底深处那无法抑制的……苦涩。
坐在她身旁的苏婉柔,将小姑子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她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桌下的手,悄悄握了握林晚筝冰凉的手指,投去一个充满安慰与心疼的眼神。林晚筝感受到嫂嫂的关怀,心中一暖,却也更觉委屈,只能用力回握了一下,示意自己无事。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林啸放下酒杯,脸上带着好奇与敬佩,看向江离,朗声道:“江兄,你此次北狄之行,堪称传奇!如今父亲转危为安,我等心中大石落地,对这其中的惊险历程更是好奇得紧!不知江兄可否为我等讲讲,在那北狄境内,究竟遭遇了何等凶险?又是如何一次次化险为夷的?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这话一出,连一直慵懒品酒、仿佛置身事外的杨花,也微微抬了抬眼皮,斗笠下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似乎也想听听自己这徒弟如何“粉饰太平”。云苓也停下了筷子,安静地看向江离。林晚筝更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竖起了耳朵,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江离闻言,沉吟了片刻。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林晚筝那看似平静却紧绷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他斟酌着用语,缓缓开口,声音平稳而低沉,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他提到了遭遇北狄骑兵的伏击,却只说“小有波折”;他提到了黑水城前的万军围堵,却形容为“些许阻碍”;他提到了与北狄高手的交锋,却轻描淡写为“切磋了几招”。他将那些生死一线的绝境、血肉横飞的厮杀、内力耗尽的虚弱、以及身受重伤的痛楚……全部刻意淡化,甚至略过不提!他将一场九死一生、荡气回肠的浴血征程,讲述得如同一次……虽有风险却终究顺利的……长途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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