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黑甲军帅帐。
帐内灯火通明,粗大的牛油蜡烛燃烧时发出噼啪的轻响,将偌大的营帐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钢铁、草药以及刚刚端上来的烤羊肉和烈酒的混合气息,这是一种独属于边关军营的、粗犷而令人心安的味道。
帅帐中央,铺着一张巨大的北疆舆图沙盘,沙盘旁,设着一张宽大的虎皮帅椅。此刻,江离正坐于帅椅之上,虽然脸色依旧带着长途奔袭和连番血战后的苍白与疲惫,但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甲军常服后,整个人精神了许多,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重新焕发出属于定安王的沉稳与威仪。
而在他周围,黑甲军的核心将领们,几乎全部到齐,将他如同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粗犷豪迈的雷奔、冷峻锐利的血刃、沉稳如山石罡、迅捷如风疾风,这四位镇守四方要塞的“四虎将”悉数在场,他们卸去了沉重的甲胄,只穿着内衬武袍,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激动与喜悦,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的主帅。隋心作为惊羽卫统领,也肃立在一旁,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帐内的气氛,热烈而欢腾,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久别重逢的激动交织在一起,让这些平日里在沙场上冷酷无情的铁血汉子们,此刻都显得有些……“话多”。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雷奔一巴掌拍在身旁的硬木茶几上,震得茶杯乱跳,他嗓门洪亮,震得帐篷顶似乎都在嗡嗡作响,“王爷您您是没看见!当薛小子派人传信说您已经到了黑水城下,老子……不,末将当时就想点齐兵马,直接杀过去接应!要不是石罡这老小子拦着,说什么大局为重,哼!”
石罡闻言,没好气地白了雷奔一眼,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杯中辛辣的朔风烈酒,才开口道:“莽夫!就知道冲杀!当时北狄动向不明,贸然出兵,若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丢了城池,你我有何面目见王爷?”他转向江离,语气沉稳中带着关切,“王爷,您此番深入狄境,实在是……太过行险了!弟兄们这心里,日夜悬着,没一刻安生。”
血刃虽然话不多,但此刻也重重点头,一双鹰目之中,后怕与庆幸之色交织。疾风则是一直在仔细打量着江离,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所有可能存在的伤势,眉头微蹙。
就在这时,帐帘被再次掀开,一道银甲白袍、英姿勃发的年轻身影,大步走了进来。正是薛猛。他已卸去战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银色劲装,更显得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只是他那张年轻俊朗的脸上,此刻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他径直走到沙盘前,无视了周围喧闹的气氛,面向端坐的江离,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之力。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直视着江离的眼睛,声音洪亮而清晰地响彻整个营帐:
“末将薛猛!奉命率薛家军兵临黑水城,接应王爷!幸得天佑,王爷洪福,末将……幸不辱命!今日,终将王爷……安然迎回朔风城!末将……复命!”
这一番话,他说得极其郑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话音落下,他深深低下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等待着江离的回应。
帐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薛猛身上。四虎将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与……一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欣慰。
江离看着跪在面前的薛猛,心中百感交集。这个年轻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看着他从一个略显青涩的将门虎子,成长为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甚至敢在关键时刻“先斩后奏”、扛起巨大压力的黑甲军副将!这份胆识,这份担当,这份情义,让他这个做主帅的,如何能不感动?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石罡已经哈哈笑着站了起来,走到薛猛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之大,拍得薛猛身形都晃了晃。石罡爽朗地笑道:“好小子!干得漂亮!这次要不是你果断出兵,陈兵边境,给北狄施加了巨大压力,王爷那边的局面恐怕会更加凶险!有胆有识!有前途!你小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雷奔也凑过来,瓮声瓮气地附和:“没错!薛小子,这次算你头功!老子……末将服你!”血刃和疾风虽未说话,但也向薛猛投去了肯定的目光。
薛猛被几位前辈如此夸赞,年轻的脸庞上不禁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但他依旧保持着跪姿,目光坚定地看着江离,等待着他的最终认可。
江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缓缓站起身,绕过沙盘,走到了薛猛面前。他没有立刻让薛猛起身,而是伸出双手,亲自将他扶了起来。他的双手,紧紧握住薛猛那双因为常年握枪而布满老茧的手,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温热和微微的颤抖。
江离的目光,无比柔和,充满了长者对晚辈的关怀与……深深的感激。他看着薛猛那双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自己的鼻尖也有些发酸。他用力地握了握薛猛的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真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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