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宰相府邸的书房内,却比庭院中呼啸的秋风更添几分寒意。烛火摇曳,映照着当朝宰相李甫那张沟壑纵横、此刻却布满阴云的脸。他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手中虽拿着一卷书,目光却涣散地落在虚空中,久久未曾翻动一页。
近几个月来,李甫几乎没有一日能够真正安枕。耳边传来的,尽是定安王江离与宣威将军府那位千金林晚筝的种种传闻——从最初的强抢入府,到后来的芙蓉街高调同游、琴剑和鸣,再到宫中赏菊宴的风波,直至今日清晨,那如同最终判决般传来的消息:婚期已定,腊月十八!
每一个消息,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李甫的心头!他苦心经营多年,在朝堂上与皇帝江楚之明争暗斗,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甚至隐隐占据上风。为何?正是因为江楚之虽有帝王之名,但其根基并非完全稳固,尤其是军权方面,除了一个令人头疼却暂时未明确站队的定安王江离,并无绝对心腹。而宣威将军林狰,手握京畿部分兵权,性格刚直,向来保持中立,是李甫极力想要拉拢,至少是让其继续保持中立的关键人物!
可现在呢?江离竟然要娶林狰的女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根至关重要的“中立”支柱,很可能将彻底倒向皇帝一边!一旦林狰与江离联姻,皇帝便等于同时掌握了江离的惊羽卫和林狰的镇南军!那他李甫,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还有什么资本与皇帝抗衡?!届时,等待他的,恐怕就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结局!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李甫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不行!绝对不行!他绝不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可是……该如何破局?直接对林狰或林晚筝下手?风险太大,一旦暴露,便是万劫不复。破坏婚事?皇帝金口玉言,礼部司天监均已介入,已是板上钉钉,难以挽回。离间林狰与皇帝?林狰那老匹夫,虽然脾气臭,但对朝廷忠心耿耿,若无确凿证据,极难动摇。
各种念头在李甫脑海中飞速旋转,却又一个个被否定。他愁眉紧锁,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无力回天的绝望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就在他心绪不宁、烦躁不堪之际,书房外传来三声极有规律的、轻微的叩门声。
笃,笃笃。
李甫浑浊的老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精光!烦躁之色瞬间被一种极致的警惕和……一丝隐隐的期待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进来。”
书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一道裹在宽大黑色斗篷里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了进来,随即反手将门轻轻合拢。来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平凡无奇、丢入人海便再难寻到的中年男子的脸,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闪烁着冰冷而狡黠的光芒。
正是那个时而夜探相府的神秘人——藏山!
“相爷。”藏山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
“你来了。”李甫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目光急切地落在藏山身上,“可有……新的消息?”这几日藏山的频繁造访,每次都带来一些或真或假、却总能搅动风云的消息,让李甫对他既忌惮,又不得不倚重。
藏山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以火漆密封的、没有任何标记的普通信笺,双手呈给李甫。
“相爷请看此物。这是……属下费尽心力,才从宫中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得来的。”藏山的语气带着一丝邀功般的意味,但眼神却冰冷依旧。
李甫心中一动,连忙接过信笺,指尖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迫不及待地撕开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纸,就着昏黄的烛光,仔细阅读起来。
信上的字迹并非手书,而是某种类似印刷的、工整却毫无个性的字体,显然是经过了刻意的伪装,以防追查来源。然而,信中的内容,却让李甫的脸色,随着阅读的深入,从最初的疑惑,到震惊,再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愤怒、恐惧和……一丝疯狂狠厉的……铁青!!!
信中的内容,赫然是数月前,皇帝江楚之与定安王江离,在皇家寺院相国寺一处僻静禅房内的……密谈记录!!!!
其中一段对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李甫的眼球上,也烫在了他的心尖上!!!
【记录片段】
江楚之(似在沉吟):“……林狰此人,油盐不进,始终不肯明确表态。阿离,你可有良策?”
江离(声音冰冷):“皇兄若想收服林狰,寻常恩惠恐难奏效。此人重情义,更重……恩情与愧疚。”
江楚之(若有所思):“哦?你的意思是……”
江离:“我们需要一场……针对林狰的‘刺杀’。”
江楚之(略显惊讶):“刺杀?”
江离:“不错。可以嫁祸给南律余孽。这场刺杀,要足够惊险,最好……让林狰濒临死境,让他和他身边的人都信以为真。届时,皇兄再派人‘及时’出现,救下他。救命之恩,加上对‘南律’的仇恨……以林狰的脾性,他必会感念皇恩,从此……死心塌地站在我们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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