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二钗前缘录 第3章 司棋现世？鲤精偿恩

天河深处的珊瑚礁旁，藏着一段被潮汐尘封的往事。彼时的弱水精灵还未误吞懦弱珠，灵体是流动的淡金水光，能映出天河里每一缕水草的纹路，每一颗星子的倒影。那日她随潮汐游到天河浅滩，突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呼救 —— 是条刚满百岁的赤鲤，鳞片被天敌苍鹰啄得残破，鱼尾还在流血，正蜷缩在礁石缝里，眼看就要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别怕，我护你。” 精灵的声音像水波般轻柔，她用灵体化作一道光膜，将赤鲤裹在其中，又引来了天河里的灵藻，轻轻敷在赤鲤的伤口上。赤鲤抬起头，金色的眼珠里满是感激：“多谢仙子相救，小鲤若有来日，定当报答。” 精灵笑着摇头，水光里映出赤鲤泛红的鳞片：“天河本就该护佑生灵，何谈报答？”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句 “何谈报答”，会成为赤鲤日后跨越仙凡的执念。后来精灵误吞懦弱珠被贬凡尘，赤鲤看着她化作一道淡灰色光带坠向人间，在天河里急得团团转。它找到老灵鲤，哭着问：“仙子去了凡尘，定会受苦，我能不能去帮她？” 老灵鲤叹了口气：“凡尘多劫，你只是条幼鲤，如何帮她？”

“我愿意换人形！” 赤鲤猛地撞向礁石，鳞片又磕掉了几片，“哪怕剐鳞断尾，哪怕舍弃仙寿，我也要去凡尘护她！” 老灵鲤看着它决绝的模样，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要换人形，需去求司命星君，以千年修为换一世人身，还要受剐鳞断尾之刑，你…… 真的愿意？”

“愿意！” 赤鲤没有半分犹豫，摆动着受伤的尾鳍，朝着司命星君的神殿游去。天河的潮汐带着它穿过层层云雾，神殿前的青铜钟在风中作响，像是在警示它前路的凶险。司命星君坐在殿上，看着这条浑身是伤的赤鲤，语气威严：“你可知，凡尘一世，可能比天河千年更苦？你护的人，灵核被懦弱珠所困，连共情都做不到，你的报恩，或许只会让自己也陷进劫数里。”

“我知道。” 赤鲤趴在殿外，声音虽小却坚定，“当年仙子救我时，从未想过我能否报答；如今我护她，也从未想过是否会陷进劫数。只求星君成全，让我去她身边，做她的‘果决’，补她的‘懦弱’。”

司命星君看着它，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抬手挥出一道金光：“既如此，便准你托生。但你要记着，剐鳞断尾，断的是你的仙根；换做人形，换的是一世羁绊。你与她手腕会生同形朱砂痣，此为‘主仆契约印’，她若平安，你可善终；她若遭难，你必共赴。你，可愿？”

“我愿！” 赤鲤闭上眼，任由金光裹住自己的身体。剐鳞之痛传来时，它咬着牙没哼一声，一片片泛红的鳞片从身上脱落，飘在天河里，化作细碎的红光；断尾之刑落下时，它只想着凡尘里的仙子，想着要护她周全，疼痛仿佛也轻了几分。金光散去时，赤鲤的灵体已化作一个女婴的模样，手腕上印着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痣，像极了它当年最鲜艳的那片鳞片。

“去吧，” 司命星君的声音传来，“你托生在贾府旁的周姓人家，三岁时会被送进荣国府，成为迎春的丫鬟，名唤‘司棋’。记住你的誓约：做她的刀，护她的盾，陪她历完这钝根劫。”

康熙六十年的春天，荣国府的后门格外热闹。刚满三岁的司棋穿着一身小红袄，被周妈妈牵着手，走进了这座朱楼画栋的府邸。她的眼睛又亮又圆，像极了天河里的赤鲤，走路时脚步利落，一点都不像寻常孩童那般迟缓。管事嬷嬷领着她们去见邢夫人，路过缀锦楼时，司棋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直直看向楼前的石榴树 —— 树下站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水绿色襦裙，正低头看着地面，手里捏着一片落叶，眼神空茫。

那是迎春。司棋的心脏突然跳得飞快，手腕上的朱砂痣微微发烫，像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她挣脱周妈妈的手，朝着迎春跑去，嘴里喊着：“姐姐！姐姐！”

迎春缓缓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女孩，眼神依旧淡漠，可手腕上的皮肤也突然传来一阵暖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和司棋的朱砂痣呼应。司棋跑到她面前，伸出手腕：“姐姐你看！我这里有颗红痣！” 迎春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腕，只见自己的手腕内侧，也印着一颗一模一样的朱砂痣，颜色鲜红，像极了司棋当年脱落的鳞片。

“真的一样！” 司棋高兴地拍手，伸手去拉迎春的手，“以后我来陪姐姐玩吧！我会保护姐姐的！” 迎春的手被她拉着，感受到一丝从未有过的暖意，灵核里的懦弱珠似乎也微微动了一下，让她对眼前的小女孩，生出了一丝微弱的 “喜欢”。

邢夫人见司棋性子活泼，又和迎春有着 “同痣” 的缘分，便顺水推舟将她留在了缀锦楼，做了迎春的贴身丫鬟。从此，缀锦楼里多了一道热闹的身影 —— 司棋穿着一身红袄，一会儿帮迎春整理房间，一会儿赶走偷懒的小丫鬟，一会儿又拿着点心劝迎春多吃两口。她的性子像团火，泼辣、刚烈，和迎春的淡漠、懦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一次，府里的管事婆子见迎春性子软，便想克扣她的月钱，还阴阳怪气地说：“二姑娘反正也用不上那么多钱，不如省下来给府里周转。” 司棋听见了，立刻冲出来，叉着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二姑娘的月钱是老太太定的，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你要是敢扣，我就去老太太面前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婆子被她骂得脸色发白，又知道司棋是迎春的贴身丫鬟，怕真闹到贾母面前，只能灰溜溜地走了。迎春坐在一旁，看着司棋挺直的背影，手腕上的朱砂痣又开始发烫，她轻声说：“别骂了，万一她报复你怎么办？” 司棋回头，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姐姐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我答应过要保护你的。”

迎春低下头，指尖捻着衣角，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 “踏实” 的感觉。以前丫头婆子欺负她，她只会默默忍受；现在有了司棋，她知道有人会为她出头，有人会护着她。灵核里的懦弱珠依旧在散发着惰性，可司棋的存在，像一缕微光，照亮了她麻木的心境，让她偶尔也能感受到 “被保护” 的温暖。

司棋不仅护着迎春，还总想着帮她 “变活泼”。春日里，她拉着迎春去沁芳闸边放风筝，迎春看着风筝飞得老高，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夏日里，她帮迎春在院子里搭起凉棚，给她讲天河里的故事（其实是她自己的回忆），说 “天上有会发光的鱼，能映出人的心事”；秋日里，她捡来最红的枫叶，贴在迎春的窗户上，说 “这样姐姐看书时，就不会觉得冷清了”；冬日里，她把暖炉揣在怀里捂热，再递给迎春，说 “姐姐手凉，我帮你捂热”。

迎春虽然话少，却会默默记下司棋的好。司棋喜欢吃甜食，她就把贾母赏的点心偷偷留着，等司棋回来一起吃；司棋冬天容易冻手，她就学着缝暖手炉套，虽然针脚歪歪扭扭，却让司棋感动得红了眼眶；司棋因为护着她得罪了人，被管事嬷嬷罚跪，她第一次主动去找邢夫人求情，虽然话说得结结巴巴，却让邢夫人也吃了一惊 —— 这个向来木讷的女儿，竟然会为了一个丫鬟出头。

两人手腕上的朱砂痣，像是有生命般，总会在她们靠近时微微发烫。有一次，司棋得了风寒，躺在床上发烧，迎春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突然发现司棋的朱砂痣和自己的朱砂痣竟然慢慢靠近，像是要连成一体。她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可司棋却拉住她：“姐姐别松开，这样我好像能舒服点。”

迎春重新握住她的手，看着两颗朱砂痣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心里突然想起老灵鲤在梦里对她说的话：“她是来补你的缺的，你是她的劫，她也是你的缘。” 她不懂什么是 “劫”，什么是 “缘”，只知道不想失去司棋，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 “没人护着” 的日子。

可司命星君的警示，终究还是会应验。司棋的刚烈，虽然护了迎春，却也为自己惹来了麻烦。她见不得迎春受委屈，见不得府里的人仗势欺人，常常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和人争执，甚至动手。有一次，她发现迎春的首饰被小丫鬟偷了，直接把小丫鬟按在地上，要搜她的住处，闹得整个缀锦楼都知道。

邢夫人得知后，气得骂司棋 “没规矩”，要把她赶出府。迎春第一次哭了，拉着邢夫人的衣角，说 “不能赶走司棋，她是我的人”。邢夫人看着女儿难得的激动，又想起她们手腕上的朱砂痣，最终还是饶了司棋，却也警告她 “再敢惹事，定不饶你”。

司棋知道自己给迎春添了麻烦，心里很过意不去，迎春却摸着她的朱砂痣，轻声说：“没关系，我不怕。” 那一刻，司棋突然想起司命星君的话 ——“她若遭难，你必共赴”。她看着迎春淡漠却坚定的眼神，在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护姐姐周全，就算一起陷进劫数里，也绝不后悔。

天河深处，老灵鲤看着水镜里的画面 —— 迎春握着司棋的手，两颗朱砂痣泛着微光，司棋的眼神里满是决绝，迎春的眼神里满是依赖。它轻轻叹了口气，吐出一串泡泡，泡泡里映出未来的画面：司棋为了迎春，和潘又安私定终身，最后被贾府发现，逼得她撞墙自尽；迎春被孙绍祖虐待，求救无门，手腕上的朱砂痣在痛苦中变得暗淡，最终和司棋一起，葬在了冰冷的黄土里。

“痴儿啊痴儿，” 老灵鲤的声音消散在潮汐里，“你以为是在报恩，却不知这报恩本身就是劫；她以为是找到了依靠，却不知这依靠终究护不住她。你们的命，从你剐鳞断尾的那一刻起，就绑在了一起，注定要共赴这场死劫。”

水镜里的画面渐渐模糊，缀锦楼的烛火依旧明亮。司棋帮迎春掖好被角，轻声说：“姐姐好好睡，我守着你。” 迎春点点头，闭上眼睛，手腕上的朱砂痣还在微微发烫，像司棋掌心的温度，像天河里的微光，像她麻木心境里唯一的温暖。

她不知道，这温暖终究会被凡尘的风雨吹散；她不知道，司棋的保护终究抵不过命运的洪流；她更不知道，她们手腕上的朱砂痣，不仅是主仆契约的印记，更是共赴死劫的烙印。她们的缘分，始于天河里的一次相救，终于凡尘里的一场悲剧，像一缕弱水，像一条赤鲤，终究逃不过因果的循环，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而司棋，看着迎春熟睡的脸庞，轻轻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朱砂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护姐姐平安，就算让她再剐一次鳞，再断一次尾，她也愿意。她从未后悔脱生凡尘，从未后悔成为迎春的丫鬟，她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执念，会让她们一起，跌进最深的劫数里，再也无法回头。

烛火摇曳，映着两颗相互靠近的朱砂痣，像两颗小小的红星，在荣国府的繁华里，在凡尘的风雨里，闪烁着微弱却执着的光芒，等待着共赴死劫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