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二钗前缘录 第2章 私降甘霖，触犯天条

瑶池的晨光依旧温润，可雪魄青鸾立于梧桐树梢，望着东方云层下的凡尘，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凝重。这年入夏以来，天界早已按星象定下节令，北方当有三场透雨滋养田禾，谁知入伏后天象突变，北斗第七星摇光星黯淡无光，导致北方迟迟未有雨水落下。起初只是田土微干，百姓们还盼着天界按节令降雨，可日复一日，骄阳似火，河床渐渐干涸，连最深的古井都见了底，千里沃野渐渐变成赤地，风中都带着尘土的焦味。

这日清晨，雪魄青鸾如往常般登上观星台，手持星盘调试甘霖落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北方凡尘。透过稀薄的云层，她清晰地看见凡间的惨状：龟裂的土地上，老农跪在田埂上，双手捧着干枯的禾苗，皱纹深刻的脸上满是绝望，浑浊的眼泪落在土缝里，瞬间便被吸干；村口的大槐树下，几个孩童围着一只干瘪的水囊，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眼神却依旧盯着水囊，像是在看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更远处的官道上，逃难的百姓背着破旧的行囊，扶老携幼，脚步虚浮，有的走不动了便坐在路边，再也没能站起来，身后的亲人只能含泪前行，留下一具具无人掩埋的躯体。

“青鸾仙子，今日需按星盘所示，往南方洒下三成甘霖，南方近日湿气不足，恐影响晚稻生长。” 身旁的仙官轻声提醒，将一份写好的降雨章程递到她手中。雪魄青鸾接过章程，指尖触到纸面，却觉得那薄薄的纸片重逾千斤。她望着星盘上北方空域那片代表干旱的赤红，又想起方才所见的惨状，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北方…… 何时能有雨？” 她轻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仙官叹了口气，摇头道：“星象所示，北方需等下月初三，待摇光星复明，天象调和，方可降雨。这是天命，不可违逆。”“天命？” 雪魄青鸾重复着这两个字，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若天命便是看着生灵涂炭，那这‘天命’，又有何意义？”

仙官闻言，急忙劝道：“仙子慎言！天命自有定数，我等神只只需按章行事，不可妄议。北方虽旱，可若擅自降雨，扰乱天象，恐引发更大灾祸，到那时，受苦的百姓会更多。” 雪魄青鸾沉默不语，将降雨章程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知道仙官所言非虚，天条森严，私自干预天命乃是重罪，轻则削去灵力，重则打入天牢，永世不得超生。可她更忘不了那些百姓绝望的眼神，忘不了孩童们渴望水的模样 —— 那些鲜活的生命，难道就要在 “天命” 的等待中消逝吗？

这日午后，雪魄青鸾处理完南方的降雨事务，便独自飞到瑶池西侧的断崖边。断崖下云雾缭绕，能隐约看见凡间的景象。她停在崖边的青石上，望着北方，心中的挣扎如惊涛骇浪。她想起西王母的教诲，想起自己身为瑶池守护神的职责，想起天条中 “不可擅自干预凡尘天象” 的铁律，可这些念头，在看到凡间百姓啃食树皮、草根时，都变得苍白无力。

“若按天条行事，需等下月初三，可北方的百姓，能等到那时吗？” 她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青石上的纹路。忽然，她想起百年前南方灵气紊乱时，自己奉命前去安抚，那时西王母曾说：“青鸾，你掌甘霖之权，便是为了润泽万灵，若见生灵有难而不救，纵是守了天条，也失了神只的本心。” 那时她尚不明白这话的深意，如今想来，才知 “守护” 二字，从来都不是冰冷的章程，而是对生命的怜悯与责任。

夜幕渐渐降临，瑶池的月光格外清冷。雪魄青鸾回到白玉鸾巢，却毫无睡意。巢内的云锦依旧柔软，可她躺在上面，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翻来覆去，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凡间的惨状，老农的眼泪、孩童的啼哭、逃难百姓的身影，像是无数根针，扎得她心口生疼。她猛地坐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 她不能等，也等不起。纵使触犯天条，她也要为北方百姓降下甘霖。

夜半时分，瑶池的仙娥与仙官们大多已入睡，唯有观星台的守夜仙官还在巡视。雪魄青鸾悄悄从鸾巢中飞出，为了不引人注意，她收敛了羽翼的光泽，化作一道淡淡的白光，朝着北方凡尘飞去。飞行途中，她能感受到体内灵力的涌动，那是西王母亲赐的三成灵力，是她掌管甘霖的凭证，也是她此刻违逆天命的勇气。

抵达北方上空时，下方的景象比白日所见更惨。夜色中，不少百姓举着火把，在干涸的河边祈祷，微弱的火光映着他们憔悴的脸庞，满是疲惫与绝望。雪魄青鸾悬停在云层之上，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她集中精神，调动体内的灵力，将自己的真身化作一片巨大的雪云 —— 这雪云并非凡间寻常的乌云，而是由她羽翼上的仙露与星辉之力凝结而成，通体洁白，透着淡淡的蓝光，像是一块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冰晶。

随着灵力的不断注入，雪云渐渐扩大，覆盖了北方千里赤地。雪魄青鸾睁开双眼，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坚定，她轻轻扇动羽翼，口中默念咒语。刹那间，细密的甘霖从雪云中落下，不似凡间暴雨那般猛烈，而是如牛毛般轻柔，带着淡淡的仙香，落在干裂的土地上，落在焦枯的禾苗上，落在百姓们的脸上。

“下雨了！下雨了！” 下方的百姓们先是愣住，而后便爆发出狂喜的呼喊。他们扔掉手中的火把，伸出双手，任由甘霖落在掌心，有的甚至跪地叩拜，口中念着 “青鸾仙子保佑”。干裂的土地在甘霖的滋润下，渐渐变得湿润，缝隙中冒出细小的水汽；焦枯的禾苗微微颤动，像是在汲取雨水的养分；孩童们欢呼着在雨中奔跑，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雪魄青鸾看着下方的景象，眼中满是欣慰。她控制着甘霖的强度，确保每一寸土地都能得到滋润，又不至于引发洪涝。她在空中盘旋着，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将甘霖均匀地洒在北方的每一片土地上。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她体内的灵力也消耗了大半，雪云渐渐变得稀薄。她望着下方重新焕发生机的田野，望着百姓们欢喜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 纵使日后因此受罚，她也无怨无悔。

然而，就在她准备返回瑶池时，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一道金光从云层中射出，直指她的真身。雪魄青鸾心中一凛，她知道，自己私降甘霖的举动，终究还是惊动了天庭。

回到瑶池时，凌霄宝殿内灯火通明，西王母端坐于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殿内的仙官与仙娥们皆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口，气氛格外凝重。雪魄青鸾跪在殿中，一身白羽因灵力消耗过多而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可她的脊背依旧挺直，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

“青鸾，你可知罪？” 西王母的声音带着威严，震得殿内的金铃轻轻作响。雪魄青鸾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西王母，坦然道：“臣知罪。臣私降甘霖，违逆天命，触犯天条，请娘娘责罚。”

“你既知罪，为何还要这般做？” 西王母的语气中带着怒意，“天界早已定下节令，北方需等下月初三方可降雨，你擅自更改降雨时辰，扰乱天象，可知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雪魄青鸾没有退缩，她轻声说道：“娘娘，臣知晓天条森严，也知晓擅自降雨的后果。可臣在瑶池之上遥望凡尘，见北方千里赤地，百姓哀嚎，饿殍遍野，实在于心不忍。若按天条行事，需等下月初三，可北方的百姓，怕是等不到那时了。”

“放肆！” 西王母猛地拍了一下龙椅扶手，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天命不可违，这是天界的铁律！你掌甘霖之权，当以天地为重，而非逞一时之仁，坏了天界的规矩！”

“若天命不可违，那为何赐我甘霖之权？” 雪魄青鸾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与坚定，“若神只只知袖手旁观，恪守冰冷的天条，对凡间疾苦视而不见，那为何设立瑶池？为何命我为青鸾，掌管润泽万灵之责？臣以为，神只的职责，从来都不是守着天条不放，而是守护世间生灵，为万灵带来希望。”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殿内炸开。众仙官与仙娥们皆大惊失色，谁也没想到，一向清冷顺从的雪魄青鸾，竟敢当众顶撞西王母。西王母沉默良久，看着殿中坦然跪着的雪魄青鸾，眼中的怒意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她想起当年孕育雪魄青鸾时，曾注入自己的一缕慈悲之心，如今看来，这缕慈悲之心，早已融入了青鸾的骨血。

“你可知，私自干预天命，按天条当处以极刑？” 西王母的声音缓和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雪魄青鸾毫不犹豫地答道：“臣知晓。可若能以臣一人之命，换北方百姓的生机，臣心甘情愿。”

西王母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她统治仙界万万年，见惯了循规蹈矩的神只，却从未见过这般为了生灵，甘愿触犯天条的神鸟。她虽怒雪魄青鸾不遵天命，却也为她的慈悲之心所动。良久，她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念你此举并非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凡间百姓，朕便饶你不死。但你终究触犯了天条，若不加以惩罚，恐难服众。”

雪魄青鸾心中一松，她知道，西王母已手下留情。“臣愿受任何惩罚。” 她恭敬地说道。

“朕决定，将你贬入凡尘，历劫轮回。” 西王母的声音带着一丝郑重，“凡尘之中，有悲欢离合，有生老病死，有你从未经历过的苦难。朕希望你在轮回之中，磨其心志，悟透‘天命’与‘慈悲’的真谛。待你历劫归来，再重掌甘霖之权。”

雪魄青鸾闻言，心中没有丝毫怨恨，反而满是感激。她知道，西王母此举，既是惩罚，也是对她的期许。她磕了个头，郑重地说道：“谢娘娘恩典。臣定不负娘娘所望，在凡尘中悟透真谛，早日归来，继续守护瑶池与万灵。”

西王母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你且退下吧，三日后，会有仙官带你前往轮回台。” 雪魄青鸾应声退下，走出凌霄宝殿时，天边已泛起晨光。她望着瑶池的方向，看着熟悉的梧桐林、白玉鸾巢、灵泉畔的绛珠草，心中满是眷恋。她知道，此番凡尘历劫，不知要经历多少苦难，可一想到北方百姓因她而得救，想到自己终有一日能悟透真谛，重返瑶池，她的心中便充满了力量。

回到白玉鸾巢后，雪魄青鸾将那幅《青鸾绛珠图》小心翼翼地收好 —— 这幅图是她百年前与绛珠仙子一同绘制的，承载着她在瑶池的回忆。她又梳理了一遍自己的羽翼，将每一根羽丝都打理得顺滑整齐，像是在告别这个她生活了千年的地方。而后，她坐在鸾巢中，望着北方凡尘的方向，眼中满是期待 —— 凡尘的轮回之路或许艰难，但她相信，只要心怀慈悲，坚守本心，终能渡过劫难，重返瑶池，继续履行自己作为雪魄青鸾的职责。

三日后，雪魄青鸾在仙官的护送下，来到了轮回台。轮回台位于天界边缘，下方是翻滚的云海，透着一股神秘而庄严的气息。她最后望了一眼瑶池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纵身跃下 —— 那一刻，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淡淡的白光，消失在云海之中，开始了她的凡尘历劫之路。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场历劫，不仅会让她经历人间的悲欢离合，还会让她遇到命中注定的羁绊，开启一段全新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