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特意换下了一身笔挺的西裤衬衫,穿上了许久未穿的休闲夹克,开着车,带着林雪宁回到了我长大的地方——那个位于城市边缘,充满了烟火气的老旧家属院。
车子停在斑驳的楼下。还没上楼,我就闻到了空气中熟悉的、邻居家炖肉的香气,听到了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的嬉笑声。这一切,都让我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松弛下来。
“回来了?”母亲早已等在门口,看到我们,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她接过林雪宁手里的水果,嘴里埋怨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家里什么都有。”
父亲则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着一份过期的报纸。见我们进来,他只是将报纸往下挪了挪,从镜片上方看了我们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这就是我的父母。一辈子勤勤恳恳的普通工人,不懂得如何表达细腻的情感,但所有的爱,都藏在那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饭菜里,和那一声声看似平淡的应答中。
母亲端上沏好的热茶,开始絮絮叨叨地问起我的工作。无非是“累不累”、“单位人好不好相处”、“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老话。
我耐心地一一回答着。林雪宁则安静地坐在我身边,微笑着,时不时地帮我续上茶水。
“爸,妈。”等母亲的唠叨告一段落,我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时机到了。我清了清嗓子,郑重地宣布,“有件事,要跟你们说一下。”
看到我如此严肃的表情,父母都愣住了。母亲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紧张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父亲也放下了报纸,身体微微前倾。
我握住林雪宁的手,看着父母,一字一句地说道:“雪宁,怀孕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客厅里,只剩下墙上老式挂钟“滴答”的声响。
母亲端着茶盘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她的嘴巴微微张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雪宁的肚子,仿佛要用目光,看穿那层层衣物,看到那个小小的生命。
足足过了五秒钟。
“哐当!”
一声脆响,茶盘从母亲颤抖的手中滑落,茶杯滚落在地毯上,茶水溅湿了一片。
但没人顾得上去管这些。
“哎呀!我的天爷!”母亲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拔高,甚至有些变调。她一个箭步冲到林雪宁面前,双手伸出,却又不敢触碰,只是在半空中虚虚地比划着,“真的?几个月了?哎哟,我的大孙子……不不,孙女也好,孙女是小棉袄……”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眼眶迅速地红了,脸上却绽放出一种近乎狂喜的光芒。
父亲则在短暂的震惊后,猛地站了起来。他那张常年被岁月刻下严肃痕迹的脸,此刻涨得通红。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他只是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巨大而灿烂的、甚至有些傻气的笑容。
他搓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原地来回踱了两步,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冲进了储藏室。片刻之后,他拿着一瓶落满了灰尘、标签都有些泛黄的茅台酒,走了出来。
“今天,高兴!”他用袖子擦了擦瓶身上的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儿子,陪我喝一杯!”
我知道,这瓶酒,是父亲珍藏了近十年的宝贝。他总说,要等到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
看着父母最原始、最纯粹的狂喜,我的心,被一种巨大的、踏实的幸福感,彻底填满了。这个小小的、甚至有些拥挤的家,在这一刻,仿佛因为这个尚未到来的新生命,而变得无限宽广。
下午,我们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父母,驱车前往林雪宁的家。
如果说,我的家,是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温暖港湾。那么林家,则更像一个沉静而充满书卷气的学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混合着药草与墨香的气味。
林雪宁的母亲,一位气质温婉的退休医生,正在阳台上侍弄着一盆兰花。她的父亲,那位眼神睿智、不怒自威的老专家,则在书房里练着书法。
见到我们,二老的脸上,都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爸,妈。”还是在客厅的沙发上,这次,由林雪宁亲自开口,宣布了喜讯。
林家的反应,与我家截然不同。
没有惊呼,没有手足无措。
林母先是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喜,但那惊喜很快就转变为一种专业的关切。她放下手中的剪刀,走到女儿身边,轻声问道:“具体是第几周了?第一次产检的各项指标都正常吗?叶酸有没有按时吃?”
她的问题,精准而理性。这不是冷漠,而是她身为一个医者、一个母亲,表达关爱的方式。
林父则在听到消息后,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他放下毛笔,摘下老花镜,静静地听着妻女的对话。然后,他将目光转向我,眼神平静而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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