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的黄昏 第151章 骸骨城的旧怨与新仇

万古荒原一役的尘埃落定，并未给林尘带来丝毫荣归的喜悦，只有一身沉疴与七年倒数的寿元。仙庭的封赏、同道的赞誉，于他而言，皆如过眼云烟。他婉拒了仙庭安排的静养仙境，也谢绝了青云门师伯清虚子让他回山颐养天年的提议。

他的时间不多了，幽冥渊虽暂稳，但隐患未除，夜无殇与魅影虽遭重创，却远未伏诛。远离漩涡中心，在风暴边缘觅一处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所在，静观其变，才是他这残躯最后的价值。于是，他选择了骸骨城——这座矗立在万古荒原边缘、龙蛇混杂、法外之地般的巨城。这里距离幽冥渊足够近，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察觉；这里的混乱与无序，恰好是他隐匿行踪的最佳屏障。

星槎“巡天”收敛了所有光华，如同一块普通的陨石，悄无声息地滑入骸骨城庞大的空港。林尘换上了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斗篷，将满头的灰白散发披散下来，遮掩住过分年轻却布满风霜的容颜，气息内敛至筑基初期，混在熙熙攘攘的各色人流中，踏上了这座由钢铁、骸骨与**铸就的城市。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血腥、劣质酒精与各种怪异能量混合的刺鼻气味。高耸入云、风格杂乱的建筑鳞次栉比，巨大的全息广告牌闪烁着诱人而危险的信息。街道上，奇形怪状的种族摩肩接踵，有人类修士，有半妖佣兵，有地精商人，甚至还有眼神冷漠的机械改造体。喧嚣、混乱、危险，却又充满了一种畸形的活力。林尘寻了一处位于城市下层区域、鱼龙混杂的“锈蚀齿轮”旅馆住下，房间狭小阴暗，但正符合他低调的需求。

几日下来，他如同幽灵般在城中穿梭，看似漫无目的，实则在悄然收集信息。幽冥渊之战的消息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开，版本各异，但“巡天御史林尘燃烧生命重创魔头”的事迹，已为不少人所知，只是无人能将那位传说中的英雄与眼前这个气息微弱、毫不起眼的灰发住客联系起来。林尘乐得如此，他需要的是阴影，而非聚光灯。

这日黄昏，林尘正坐在“枯骨酒馆”的角落，听着酒客们吹嘘着各种真伪难辨的消息，心中默默梳理着关于夜无殇、魅影可能潜藏线索的碎片。突然，酒馆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能量武器的爆鸣以及女子的怒斥！

“黑煞帮的杂碎！你们真要赶尽杀绝吗？！”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带着绝望的愤怒。

林尘眉头微蹙，这个声音……他抬眼望向窗外。只见狭窄、堆满垃圾的巷道里，四五名身着统一黑色劲装、胸前绣着狰狞骷髅图腾的修士，正围攻着三男一女。那女子一身火红色的皮甲已多处破损，露出渗血的伤口，但手中赤红色的长鞭依旧舞得泼水不进，正是“血玫瑰”佣兵团的艾拉！她身边是副团长雷顿，一个手持巨盾的壮汉，盾牌上已布满裂痕；还有身形灵巧如猫的斥候老猫，以及一名不断施放治疗法术、脸色苍白的年轻法师。

围攻他们的黑煞帮众，为首一人修为已达筑基后期，手持一柄闪烁着幽蓝电弧的弯刀，攻势狠辣，显然是想活捉，否则艾拉几人早已毙命。

“艾拉小姐，何必负隅顽抗？乖乖跟我们回去，向我们帮主磕头认罪，或许还能留个全尸！”那筑基后期头目狞笑着，刀光如网，将艾拉逼得连连后退。

林尘眼中寒光一闪。黑煞帮……严烈、严斌……

他本不欲多事，但眼见故人遭难，且此事似乎还与自己昔年所为有关，便不能再坐视。

就在艾拉格挡不及，眼看要被刀光扫中的刹那——

“咻！”

一道微不可察的灰影闪过，快得超出肉眼捕捉的极限！

“铛！”

一声脆响，那筑基后期头目只觉手腕剧痛，弯刀竟被一枚不知从何处射来的、裹挟着诡异震荡之力的普通铁币击中，脱手飞出！他骇然变色，还未看清来人，一股无形的大力便轰在他胸口！

“噗！”头目鲜血狂喷，倒飞出去，撞塌了一堆废弃的金属桶，昏死过去。

其余黑煞帮众大惊失色，还未反应过来，便觉眼前一花，脖颈或胸口遭到重击，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艾拉几人愣在原地，劫后余生的恍惚中，只看到一个身着灰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灰发身影，静立在场中。

“多……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艾拉最先反应过来，强忍伤痛，拱手道谢，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感激。她能感觉到，眼前之人修为深不可测，远非表面看上去的筑基期。

林尘缓缓转过身，拉下斗篷的兜帽，露出了那张虽然苍白憔悴，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脸庞。

“是……是你！林尘？！”艾拉美眸瞬间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随即又被巨大的担忧覆盖，“你的头发……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变成了这样？” 她注意到林尘灰白的头发和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暮气。

雷顿和老猫也认出了林尘，皆是又惊又喜，连忙上前见礼。

林尘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声音有些沙哑：“此地不宜久留，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一行人迅速离开现场，回到了“血玫瑰”佣兵团在骸骨城一处隐蔽据点——一个位于地下管道网络深处的简陋仓库。

点燃昏暗的能源灯，艾拉一边由年轻法师处理伤口，一边迫不及待地将事情原委道来。原来，当年林尘在神匠遗迹中，因争夺宝物，间接导致了黑煞帮副帮主严烈与其子严斌的死亡。此事虽非林尘亲手所为，但黑煞帮帮主严武（金丹期修为）却将这笔血账记在了所有与事件相关者的头上。“血玫瑰”佣兵团也被认为和林尘一伙的，便被严武迁怒。

“严武几年前从外域回来了，得知弟弟和儿子死讯后，勃然大怒。”艾拉苦涩道，“他不敢去找那些大宗门的麻烦，就把所有怒火都撒在我们这些没什么背景的小佣兵团身上。悬赏重金要我们的人头，尤其是我的……影殿已经接下了追杀令。” 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影殿是骸骨城最臭名昭着的杀手集团，手段残忍，防不胜防。

“其他帮派呢？残狼帮，毒蝎会？”林尘问道，他记得当年清理过这些势力。

雷顿接口道：“残狼帮的狼魁、毒蝎会的‘毒娘子’，当年被你给宰了，现在帮里乱成一团，实力大不如前，严武许下的好处，还不足以让他们来啃我们这块硬骨头，都在观望。现在明面上，就黑煞帮和影殿像疯狗一样咬着我们不放。”

林尘默默听完，眼中古井无波。严武的报复，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牵连艾拉他们。影殿的介入，让事情变得棘手了些，但也仅此而已。

他看着艾拉苍白却坚毅的脸庞，又看了看雷顿、老猫等人身上的伤痕，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因我而起，自当由我终结。严武，影殿……他们既然想玩，那我就陪他们，玩到底。”

仓库昏暗的灯光下，林尘灰白的发丝如雪，眸中却燃起了沉寂许久的冰冷火焰。骸骨城的暗流，因为这故人的重逢与旧怨的浮现，开始汹涌起来。一场新的风暴，即将在这座罪恶之都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