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巨匠 第80章 天子脚下的黑烟与惊恐的朝堂

天启四年，四月初一。京师。

这一天的北京城，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 不是因为建奴入寇，也不是因为瘟疫横行。 而是因为——西山变黑了。

从阜成门往西看去，原本苍翠的西山脚下，如今已是一片黑压压的营寨。 十万陕西流民进驻了京西工业区。 为了安置这些人，李苏动用了所有的储备，甚至连夜让水泥厂烧制预制板，搭建简易工房。 数千口大锅日夜不停地煮着杂粮粥，煤烟遮蔽了半个天空。

紫禁城，文华殿。

朝会的气氛，比之前弹劾李苏时还要紧张。 因为这一次，恐惧是实实在在的。 十万青壮年流民啊！就驻扎在距离京城不到三十里的地方！若是他们造反，半天就能杀进内城！

“陛下！此乃取乱之道啊！” 礼部尚书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李苏名为招工，实为蓄养私兵！十万虎狼之师盘踞京畿，若是心怀不轨，大明危矣！请陛下立刻下旨，驱散流民，将李苏下狱问罪！”

“臣附议！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李苏这是想做董卓！想做曹操啊！”

群臣激愤。 他们怕了。真的怕了。 以前李苏只有五千神机营，他们还敢斗一斗。现在李苏手里捏着十万人，这股力量足以掀翻整个棋盘。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脸色也很难看。 他虽然贪财，虽然信任李苏，但“十万人”这个数字，也让他这个皇帝感到脊背发凉。 那是十万把锄头，也是十万把刀。

“魏大伴。” 朱由校看向魏忠贤，声音低沉： “东厂的人怎么说？那李苏……真的在练兵？”

魏忠贤此刻也是满头大汗。他知道，如果李苏倒了，他这个政治盟友也没好下场；但如果李苏真的反了，他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一场豪赌。

“回皇爷。” 魏忠贤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大的。 “东厂的探子回报，那些流民……确实在操练。不过……”

“不过什么？！”朱由校眼神一厉。

“不过他们操练的不是杀人，是……挖煤和铺路。” 魏忠贤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呈了上去： “皇爷，这是李苏让人刚刚送进宫的。说是这十万人这几天挖出来的**‘精煤’**。他说，有了这批人，京西铁路的二期工程（通往大同）一个月就能开工，年底就能通车。” “他还说……”

“说什么？”

“他说，这十万人只要有饭吃，有工做，就是大明最温顺的羊。但若是把他们赶走，让他们饿肚子，他们立马就会变成吃人的狼。” 魏忠贤偷眼看着皇帝： “李大人问，陛下是想要一群能给内帑赚钱的羊，还是想要一群逼着朝廷剿匪的狼？”

朱由校捏着那块煤，沉默了。 他在权衡。 是恐惧重要，还是银子重要？是防备权臣重要，还是江山稳固重要？

就在这时。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如雷般的轰鸣声。 那声音极大，连大殿的瓦片都在震动。

“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吗？！”群臣大惊失色。

一名锦衣卫千户冲进大殿，面色古怪： “禀陛下！不是地震！” “是……是西边的铁路！” “李尚书为了庆祝‘招工’圆满，特意下令，让十列火车同时鸣笛，同时发车，将第一批由流民开采的百万斤煤炭，运进京城！”

“百万斤？！” 朱由校猛地站起身，眼中的恐惧瞬间被贪婪和兴奋取代。 百万斤煤，那就是数万两银子的利润！而且是每天都有！

“摆驾！” 朱由校大袖一挥，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文官： “朕要去西便门！朕要亲自看看，朕的那些‘工人’，到底是怎么给朕赚钱的！”

……

西便门货场。

当朱由校登上城楼时，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

夕阳下。 十列喷吐着黑烟的钢铁巨龙，正缓缓驶入货场。 而在货场周围，数千名身穿统一灰色短打、背上印着“格物院”三个字的工人（原流民），正喊着号子，整齐划一地进行卸货。 他们虽然面容粗糙，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朝堂上看不见的生气——那是对活着的渴望，对未来的希望。

李苏站在城楼下，仰头看着皇帝。 他没有下跪，而是指着身后那片繁忙的工业区，高声喊道：

“陛下！” “这十万人，手里拿的不是刀枪，是锤子和铁锹！” “他们是在为您建设一个万世不拔的基业！” “只要这烟囱还冒烟，只要这火车还在跑，他们就是陛下最忠诚的子民！”

朱由校看着那滚滚黑烟，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煤炭，看着那些为了他（其实是为了钱）而卖命的工人。 他笑了。 笑得无比畅快。

“好！好一个万世基业！” 朱由校指着李苏，对身后的群臣说道： “都给朕闭嘴！” “谁再敢说驱逐流民，就是断朕的财路！朕就把他发配到这儿来挖煤！”

文官们看着那黑烟滚滚的工业巨兽，看着那个站在黑烟下的权臣李苏。 他们终于明白。 时代变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圣贤书和祖宗家法，在这个冒着烟的怪物面前，苍白得像一张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