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巨匠 第27章 兵败如山倒

天启二年，正月初一。春节。

本该是爆竹声声、万家团圆的日子，广宁城外的平阳桥，却安静得让人心慌。 寒风呼啸，卷着漫天的雪花，打在八万明军士兵的脸上，冻住了眉毛，也冻住了人心。

这是辽东巡抚王化贞集结的最后家底。 但他并没有亲自来。他坐在温暖的总督府里，等着“捷报”。 领兵的，是他的心腹爱将，孙得功。

午时三刻。 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线。那是努尔哈赤的前锋骑兵。人数不多，大概只有三千人，也没有急着冲锋，而是像狼群一样在远处游弋，发出令人胆寒的唿哨声。

明军阵中，骚动不安。 这些士兵大多是临时拼凑的，手里拿着生锈的刀枪，身上穿着单薄的棉衣，很多人甚至连像样的鞋子都没有，脚冻得青紫。他们恐惧地看着远处那些强壮的建奴骑兵，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发抖。

“怕什么！” 孙得功骑在高头大马上，策马在阵前巡视。他脸色红润，眼神闪烁，并没有丝毫临战的紧张，反而透着一股诡异的亢奋。

“弟兄们！建奴也是人！咱们八万人，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们了！” 他大声喊着，但他的亲兵队却悄悄地移动到了大军的后方，并没有列阵迎敌的意思。

“呜——” 建奴的号角响了。三千骑兵开始缓缓加速，但也仅仅是试探性的冲锋。

就在两军即将接触的一瞬间。 孙得功突然拔出腰刀，但他没有指向敌人，而是猛地割断了自己头盔上的红缨。

“咔嚓！” 红缨落地。 紧接着，他身边的几百名亲兵同时也做出了惊人的举动——他们纷纷割断发髻，甚至扯掉了身上的明军号衣，露出了里面的白甲（或是某种标记）。

孙得功调转马头，对着身后那八万双茫然、恐惧的眼睛，发出了那声足以载入史册、也足以让他遗臭万年的恶毒呐喊：

“败了！败了！大军败了！” 他的声音凄厉而惊恐，仿佛真的看见了地狱： “建奴主力来啦！几十万人啊！快跑啊！谁跑慢了谁就是死人！”

这声呐喊，比建奴的铁骑更具杀伤力。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瞬间爆发。

原本就士气低落、神经紧绷的明军，在听到主将都在喊“败了”的时候，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没有人去核实真假，没有人去组织抵抗。 前排的士兵扔掉兵器，发疯一样转身就跑，直接撞倒了后排的战友。后排的人以为前排死光了，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踩着同袍的身体往后挤。

“跑啊！当官的都跑了！” “别挡路！滚开！”

八万人，在没有接战的情况下，瞬间炸营。 这就是着名的“广宁兵变”。不是败给了敌人，是败给了自己人的毒计。

远处的建奴骑兵都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 “杀！那是猪羊！赶着他们跑！” 三千骑兵像赶羊一样，挥舞着马刀，并不急着杀人，而是驱赶着这些溃兵冲向广宁城。他们知道，溃兵就是最好的攻城锤。

……

广宁城头。

辽东巡抚王化贞正站在城楼上，等着孙得功的“好消息”。 “大人！大人不好了！” 守城的参将跌跌撞撞地跑上来，指着城外，声音都在抖： “孙将军……孙将军败了！大军……大军全溃了！”

“什么？！” 王化贞猛地扑到垛口前。 眼前的景象让他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只见城外漫山遍野全是黑压压的人头。那是数万名丢盔弃甲的明军，正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向城门涌来。而在他们身后，建奴的旗帜若隐若现，喊杀声震天。

“怎么会这样……我有八万人啊……怎么会败得这么快……” 王化贞喃喃自语，这位平日里高谈阔论、号称要“一举荡平辽东”的封疆大吏，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大人！快关城门！不然溃兵冲进来，广宁就完了！”参将急得大喊。

“关门？” 王化贞看了一眼城下那些哭爹喊娘的士兵，又看了看远处逼近的建奴。 恐惧，彻底占据了他的内心。

“不……不能关门……” 王化贞哆嗦着爬起来，一把抓住参将的手： “备马！快备马！还有，去后院把我的金银细软都装上！”

“大人？您要督战？”

“督个屁的战！”王化贞咆哮道，唾沫星子喷了参将一脸，“没看见败了吗？回关内！回山海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这一城的百姓怎么办？这几十万军民怎么办？”参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才是巡抚！我的命最值钱！”

一刻钟后。 广宁南门大开。 王化贞带着几百名家丁，骑着快马，在无数百姓绝望的目光中，仓皇逃窜。 他甚至没有通知城内的其他守军，也没有组织百姓撤离。他就这样把这座辽东重镇，像扔破鞋一样扔给了建奴。

主帅一跑，广宁彻底完了。 城内大乱。地痞流氓趁火打劫，百姓哭嚎着四散逃命。 而城外，孙得功正带着建奴的先锋，踩着明军的尸体，大笑着冲向这座不设防的城市。

大明辽东，至此，天塌地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