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域雄皇 第50章 狐女离间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将中州城浸泡在一片死寂之中。城南的醉春楼却灯火通明，靡靡之音伴随着酒肉香气飘出雕花窗棂，与城外连绵的烽火形成诡异的和谐。三楼雅间内，鎏金铜炉燃着昂贵的龙涎香，凤清羽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支缠金点翠步摇，眼波流转间尽是慵懒的妩媚。

奴家敬张大人一杯。她朱唇轻启，将白玉酒杯递到对面男子唇边。指甲蔻丹如血，在烛光下泛着危险的光泽。被称为张大人的中年男子早已醉眼迷离，他是中州牧的心腹参军张谦，此刻正色迷迷地盯着凤清羽领口若隐若现的肌肤，浑然不觉杯中酒液在烛光下泛着极淡的青紫色。

当酒液滑入喉咙的刹那，张谦只觉一股凉意顺着食道蔓延，随即腹中传来轻微绞痛。他正要皱眉，却对上凤清羽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所有不适竟瞬间消散。大人觉得奴家这杯醉流霞如何？狐系公主纤手抚上对方胸口，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他的心脉，鼻息间幽兰般的香气让张谦心神荡漾。

妙！妙不可言！张谦抓住那只柔若无骨的手，贪婪地摩挲着，若能得美人如此，张某愿折寿十年！

凤清羽眼底掠过一丝冰寒，脸上却笑得愈发娇媚：大人说笑了。只是奴家近日听闻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她故作犹豫地咬着唇，将女子的娇羞与试探演绎得淋漓尽致。猫系独有的慵懒与狐系天生的狡黠在她身上完美融合，既让人心痒难耐，又忍不住想要探究那层妩媚面纱下的真实。

张谦早已被迷得神魂颠倒，当即拍着胸脯：但说无妨！在中州地界，还没有张某不能听的事！

奴家听说...凤清羽忽然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张谦耳廓，西漠来的那位萧战将军，似乎与围城的萧烬陛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什么？！张谦猛地坐直身子，酒意醒了大半。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女子，却见她已经恢复了那副柔弱无依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龙涎香在铜炉中噼啪轻响，雅间内的气氛陡然凝重如铁。

凤清羽适时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怯生生地缩了缩肩膀：奴家...奴家也是道听途说，大人莫怪。她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将那双算计的眸子藏得严严实实。作为南国最受宠的公主，她自幼便在后宫的尔虞我诈中学会了生存之道，这些玩弄人心的伎俩，早已刻进骨髓。

张谦却已心乱如麻。中州被围已有三月，城中粮草日渐短缺，守军士气低落。若非西漠战神萧战率领三万援军赶到，恐怕早已城破人亡。可萧战此人素来高傲，入城后便接管了半数兵权，对中州牧的命令阳奉阴违，早已引起不少将领不满。此刻经凤清羽一点拨，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疑点瞬间浮出水面。

美人从何处听说此事？张谦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颤抖，掌心沁出冷汗。他想起昨日萧战以整肃军纪为名，撤换了三名中州本地将领，当时只觉是对方刚愎自用，此刻想来却疑点重重。

凤清羽见鱼儿即将上钩，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她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夜风中夹杂着远处隐约的厮杀声。大人请看，她伸手指向城外连绵的营帐，萧烬大军号称十万，却围而不攻，这难道不奇怪吗？

张谦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敌军营帐灯火通明，却寂静得如同坟场，只有巡逻士兵的甲叶摩擦声偶尔传来。这种诡异的平静，此刻想来确实令人毛骨悚然。

更奇怪的是，凤清羽转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卷密信，昨日奴家在城外采买时，无意间拾到这个。她将密信递到张谦面前，火漆印上赫然是萧战的私人徽记。奴家本不敢多事，只是...只是担心大人安危。

张谦颤抖着接过密信，拆开封口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信纸是西漠特有的驼皮纸，上面用狼毫写着几行潦草字迹：三日后三更，西门为号，共擒中州牧，事后平分九域。——萧烬亲启。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连萧战惯用的朱砂点句都丝毫不差。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张谦猛地将信纸攥成一团，脸色惨白如纸。他想说服自己这是离间计，可心中的疑虑一旦生根，便如藤蔓般疯狂滋长。凤清羽站在他身后，清晰地看到他脖颈处暴起的青筋，以及那只握剑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大人息怒。她适时上前，用温热的掌心覆上张谦冰冷的手背，蛇系女子特有的冷静理智在安抚人心时格外有效，或许真是奴家多心了。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想那萧烬何等人物，连夜无影那样的顶尖杀手都能收服，若真与萧战勾结，中州上下...恐怕无人能幸免于难。

最后这句话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刺入张谦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夜无影刺杀萧战失败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杀手，据说与萧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刻新旧疑点交织，竟形成了一张看似天衣无缝的证据网。

来人！张谦猛地推开房门，对着外面高喊，备马！我要立刻面见牧大人！

看着张谦踉跄离去的背影，凤清羽脸上的妩媚笑容瞬间消散，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厌恶。她走到桌边，将那杯未曾动过的毒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铜镜中映出女子绝美的容颜，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鬓角那朵栩栩如生的金凤花钿。作为南国公主，她生来便是一枚棋子，在各国势力间周旋，用美貌与智慧为母国谋求生存空间。可每当夜深人静，卸下所有伪装时，那份猫系独有的独立与骄傲便会悄然浮现，提醒着她早已厌倦了这尔虞我诈的权谋游戏。

帐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衣袂破空声，凤清羽瞬间恢复警惕，手按上了发间的金簪——那是她防身的毒针。只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房梁上，青铜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任务完成得不错。夜无影的声音比寒冰更冷，他似乎对房中的旖旎景象视若无睹，那双透过面具的眼睛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

凤清羽嗤笑一声，重新坐回软榻，恢复了那副慵懒姿态：萧烬倒是会用人。让你来监视我，还是来收网？她对这位传说中的顶尖杀手毫无惧意，甚至带着几分玩味。同为棋子，他们却走在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夜无影并未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扔到凤清羽面前：这是苏轻烟调制的解药，七日一粒。说完便要转身离去，却被女子清冷的声音叫住。

等等。凤清羽拿起瓷瓶，指尖冰凉，萧战看到你的脸了？

夜无影的身形顿了顿，面具下的眼神晦暗不明。他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与你无关，便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中。

凤清羽看着空无一人的窗口，将瓷瓶紧紧攥在手心。她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这座被围困的孤城中爆发。而她这枚看似自由的棋子，早已深陷棋局中心，再也无法全身而退。帐外，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声，悠远而苍凉，仿佛在为这座即将分裂的城池，敲响了丧钟。

墨色的夜空中，一弯残月悄然隐入云层，预示着明日注定血光漫天。而此刻的中州牧府邸，一场由狐女精心编织的离间之网，正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