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姓钱呢 第55章 半真半假的表演

下午三点，阴沉的天空压得更低。废弃的柴棚里弥漫着腐朽木屑和陈年灰尘的味道。阿娟裹着一件半旧的深色棉袄，早已等在那里，神情凝重。当看到宋可如约出现，却又是另一副灰扑扑、只露双眼的装扮时，阿娟的眉头瞬间拧紧，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凌厉取代。

她不等宋可站稳，一步逼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我来了，按你说的。但丫头，你这样子……让我怎么信你？告诉我，为什么死也不肯去医院？！天大的事，能有你和孩子的命重要？”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宋可露出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宋可的心脏狂跳，阿娟的警惕远超预期。她强迫自己迎上那审视的目光，眼中迅速蓄满泪水，声音哽咽，带着外地口音，身体微微发抖，像是回忆起不堪的往事：“阿姐，我……我本来是个大学生。”她刻意停顿，让“大学生”这个身份在阿娟心中先入为主地留下一个“受害者”的印象，“去年暑假……我贪便宜搭了辆黑车，结果……结果被卖到了北边一个山沟沟里！卖给了一个……一个死了老婆的老光棍！他……他就是个畜生！”眼泪适时地滚落，沾湿了围巾边缘。

阿娟眼神震动了一下，拐卖妇女的悲剧在小地方也时有耳闻，这触及了她的良知底线。但她并未完全放松，追问：“那你怎么跑出来的？还带着个……那样的姑妈？”她朝镇子方向努了努嘴，意指何如玉。

宋可泪水流得更凶，声音充满后怕和“侥幸”地说道：“那老畜生，他……他喝醉了就打人。我是趁他出去赌钱，夜里翻山跑出来的！鞋子都跑丢了……脚上全是血口子。路上……路上差点冻死饿死……”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冷，“我姑妈，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脑子……小时候烧坏的。我逃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回老家找她……老家也待不下去了，那老畜生的兄弟找来过……我怕连累亲戚，只能带着姑妈一路逃……逃到这里……”

宋可的叙述充满了细节，这些是她真实逃亡经历的折射，因此情绪格外逼真。她巧妙地避开了具体地名和时间，只留下模糊的“北边山沟”、“去年暑假”。

宋可双手痛苦地捂住脸，肩膀剧烈耸动：“我……我本来不想活了的！带着姑妈……活着太难了！更没想到，还怀了那个畜生的种！这是我最大的屈辱啊！阿姐！”她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真实的恨意，这恨意巧妙地嫁接到了她虚构的“老光棍”身上，“我恨不得……恨不得把它打掉！扔了！”

阿娟听到这里，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同情。拐卖、虐待、怀孕、逃亡……这足以解释一个年轻女孩为何如此恐惧和抗拒医院——她怕被找到，怕再被抓回去！阿娟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些：“那……那怎么又……”

宋可的声音虚弱下去，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奈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是我姑妈……她虽然糊涂，可那天看我痛得打滚……她摸着我的肚子，一个劲儿地说‘宝宝乖’、‘宝宝不怕’、‘留下宝宝’……”宋可的眼泪再次涌出，这次带着复杂的情感，“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那样说……我……我狠不下心啊！阿姐，这孩子……是孽种，可……可它也是条命啊！我姑妈想留下它……我……我没办法了。”她抓住阿娟的胳膊，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哀求道，“阿姐，求您了！帮帮我！我想留下它，好好把它生下来！但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地狱了！医院……医院会登记，会查身份证，他们会找到我的！我和姑妈，还有这孩子……就都完了！”

阿娟听完宋可泣不成声的讲述，眼中充满同情，但同时也燃起了强烈的正义感。她握着宋可的手紧了紧，语气变得急切而坚定：“傻丫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一个人扛？还带着个不清醒的姑妈！这是犯法！是拐卖妇女！是重罪！你不能就这么躲着啊！听阿姐的，报警！必须报警！让警察去抓那个畜生！把你姑妈安置好，再送你去医院！这才是正道啊！”

宋可的心脏骤然缩紧！报警？这简直是把她往钱铮的枪口上推！真实的恐惧让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满眼惊骇。她反手抓住阿娟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声音绝望：“不！不能报警！阿姐！求您！千万别提报警！那……那会害死我们的！真的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

阿娟被宋可的反应吓了一跳，手腕被抓得生疼，看着她眼中的恐惧，惊疑不定：“……为……为什么？警察是抓坏人的啊！他们会保护你！”

宋可泪水汹涌而出，脸上混杂着巨大的恐惧和悲凉，她凑近阿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阿姐……您……您太天真了！那山沟……那地方，天高皇帝远啊！那老畜生……他兄弟就是……就是乡里派出所的联防队长！他们……他们是一伙的！穿一条裤子！”

她快速编织着谎言，将钱氏“猎犬”的恐怖嫁接到虚构的“地方恶势力”上：

“我……我逃出来之前，听村里其他被买来的女人偷偷说过……之前也有人跑出去报了警。结果呢？结果警察‘按程序’把她送回‘家’，说是调解家庭矛盾！当天晚上……当天晚上那女人就被活活打死了！尸体扔后山喂了狼！说是……说是‘自己失足摔死的’！阿姐……您说，报警……有用吗？”

她刻意描绘了一个极其血腥且“合情合理”的结局，冲击阿娟的心理防线，眼神充满绝望的洞悉，“而且……就算这里的警察是好的……阿姐，您想想！报警要登记吧？要问姓名籍贯吧？要记录案情吧？这些信息只要进了系统……那老畜生在乡派出所的‘兄弟’……他们那群人，手眼通天！肯定能查到！到时候顺着记录摸过来……我和姑妈，还有我这肚子里的孩子……能往哪里逃？！等着我们的就是活活打死！或者被抓回去生不如死啊！”她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痛苦不堪。

她再次抓住阿娟，如同抓住唯一的浮木，泪水涟涟：“阿姐！我求您了！您可怜可怜我们吧！报警……那不是生路……那是催命符啊！我现在只想……只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悄悄把孩子生下来……带着姑妈……苟且偷生……这就是我最大的奢望了……求您……千万别报警！您要是报了警……我……我和姑妈……现在就……就死在你面前！”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疯狂和决绝，眼神死死盯着阿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