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姓钱呢 第49章 过去的网络和书本

等宋可收拾好地下室，安顿下来，何如玉已经躺在那张用几块木板拼起的“床”上睡着了。

宋可挨着她躺下，身体明明很疲惫，脑子却乱哄哄静不下来。她的思绪飞到了五年前，白城那个同样叫“极速”的黑网吧里。

那天深夜，网吧里烟雾缭绕、光线昏暗。十五岁的宋可蜷缩在角落的一台破旧电脑前，屏幕上的微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外面寒风呼啸。网吧老板王胖子叼着烟，踱步到她身后，粗声粗气，带着点不耐烦对她说道：

“喂，小丫头片子！又窝这儿一整天了？机时费可一分没少啊！别想着赖账！”

宋可头也不抬，声音很低，带着刻意讨好的乖巧：“王叔，我知道的。钱……明天洗完工碗就给您补上。外面太冷了，就让我待会儿行吗？我保证安安静静的，不惹事。”

王胖子打量她单薄的旧外套，哼了一声：“啧，看你冻得跟鹌鹑似的……行吧行吧，天亮前滚蛋啊！别耽误我做生意。还有，别乱动我机器！上次那个死小子乱搞，害我重装系统！”

宋可连忙点头，手指却快速在键盘上敲击着，屏幕上是一个模糊不清的“钱氏集团”旧闻页面：“嗯嗯，谢谢王叔！我……我就查点东西。”

王胖子走开后，宋可盯着屏幕上零碎且无用的信息，眼神黯淡。她关掉网页，又点开一个本地招聘论坛，手指划过那些要求“18岁以上”、“高中\/中专学历”的字眼，最终停留在“工地小工80元\/小时，包吃不包住”的广告上，嘴唇抿成一条线。

网吧里，一台服务器突然发出刺耳的报警声。一个常客，外号“老猫”的技术宅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宋可悄悄看着。

老猫烦躁地抓头发：“靠！又特么死机！这破机器早该换了！端口冲突还是被扫了？”

宋可犹豫了一下，想起之前看过的某个论坛帖子。她慢慢挪过去，声音很小：

“那个……老猫哥？我……我好像看到过类似的……重启进安全模式，关掉那个……那个什么135端口试试？”

老猫惊讶地回头，上下打量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哟？你还懂端口？135？谁告诉你的？”

宋可低下头，掩饰紧张：“没……没有谁。就……就在网上瞎看的。好像说……那个端口有时候不安全，会被攻击……”

老猫来了点兴趣，一边操作一边说：“瞎看能记住端口号？有点意思。行，试试就试试……安全模式……找到了，tcp\/Ip筛选……135……关掉……重启……嘿！成了！”

服务器恢复正常启动音效。老猫拍拍机器，咧嘴一笑，丢给宋可一瓶廉价汽水：“小丫头可以啊！眼力不错！叫什么名儿？”

宋可接过汽水，没喝，攥在手里：“……叫我小可就行。老猫哥，刚才……那个端口关掉，真的就安全点了吗？”

老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随口说：“治标不治本！真想安全，防火墙策略得调，系统补丁得打，还得看日志分析攻击源……麻烦着呢！不过你这年纪能知道端口，不错了，比那边打游戏的小崽子强。”他指了指旁边一群沉迷游戏的少年。

老猫离开后，宋可立刻打开浏览器，飞快搜索：“防火墙策略”、“系统日志分析”、“tcp\/Ip攻击”。眼神专注得像在挖掘宝藏。

……

清晨，湿漉漉的菜市场。宋可在一个菜摊前徘徊，目标是几颗有点发蔫但还能吃的打折青菜。摊主是个精明的中年女人。

宋可的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虚弱和乖巧：“阿姨，这青菜……能再便宜点吗？我……我给我奶奶买的，她病了，就想喝口青菜粥……”她适时地咳嗽了两声，眼神怯生生的。

摊主狐疑地看了看她洗得发白的衣服：“小姑娘，这已经是最低价了，蔫巴了我也亏本啊！”

宋可没有退缩，语气更软，带着点恳求：“阿姨，我知道您也不容易……您看这样行吗？我帮您把那边掉地上的菜叶收拾干净？就便宜两毛……就两毛，行吗？我奶奶……”她没说完，眼圈微微泛红，不是装的，是想起了何如玉。

摊主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又主动提出帮忙的样子，心一软，叹了口气：“唉……行吧行吧，看你孝顺！给你了！菜叶不用你收拾了，快回去吧！”

宋可立刻感激地点头，付了钱，拿起青菜，转身时脸上那副怯懦可怜的表情瞬间消失，恢复成惯常的平静。她心里默念：“示弱 提供价值（哪怕微小） 情感牌（亲情\/同情）= 成功率提升。”这道理，她刚从图书馆蹭看的一本讲基础心理学的书上印证过。

……

一个尘土飞扬的小工地角落。宋可站在一个叼着烟、一脸不耐的包工头面前。她刚干完几天搬砖的零活，手掌磨破了皮。

包工头吐着烟圈，不耐烦道：“小丫头，钱不是说了晚几天？急什么！还能少了你的？”

宋可不再像在菜市场那样示弱，腰杆挺直了些，声音清晰冷静：“李老板，当初说好日结80块，我干了三天半，一共280块。我有记工。”她拿出一个小本子晃了晃。

包工头嗤笑：“记工？谁认啊！我说你没干够时间！”

宋可盯着他，语速平稳：“工地上有监控探头，隔壁王叔（另一个工头，她观察过两人不对付）那天也看到我搬了三十七趟砖到东区。还有，”她压低声音，带着点冷意，“我听说劳动监察大队最近在查这片儿，特别是招未成年人和拖欠工钱的。李老板，您也不想为这280块惹麻烦吧？”

包工头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这小丫头不仅记得清楚，还会“引经据典”搬出监察队。他当然不怕她，但怕麻烦。

最后骂骂咧咧地从脏兮兮的钱包里抽出三张皱巴巴的百元钞，塞给她：“拿去拿去！算老子倒霉！以后别来了！事儿精！”

宋可快速接过钱，仔细辨认真伪，然后迅速收好，转身离开。

……

白城图书馆角落，宋可借着免费wiFi和灯光，如饥似渴地看着一本翻旧的《计算机网络安全基础》。旁边放着一本摊开的《微表情心理学》和一本《社会工程学艺术》。

她的手指划过“端口扫描与防御”章节：“原来老猫哥说的防火墙策略是这个意思……比关端口有用多了……下次网吧机器再出问题，试试能不能说服王胖子让我调一下，说不定能换更多免费时间……”

她翻到社会工程学那本，看着“建立亲和力”、“信息诱导”的案例，回想起之前菜市场和工地的经历，眼神锐利。

“讨价还价……示弱是亲和力，主动收拾是价值交换，提奶奶是情感诱导……讨工钱……摆事实是信息基础，提监控和证人是制造压力，点劳动监察是规则威慑……书上写的，原来我早就用过了……”

她合上书，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疲惫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网络和书本，不再是虚无的消遣或遥不可及的知识，而是她手中逐渐成型的、能在冰冷现实中劈开一条生路、甚至在未来用于复仇的冰冷武器。

……

宋可的思绪纷纷扰扰，最终在头顶网吧的音乐嘈杂声和一片输了游戏的咒骂声中坠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