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民间故事 第3章 槐荫镇异事

槐荫镇东头的老王家，近来成了全镇人窃窃私语的话题。这户人家自开春以来，祸事连连，仿佛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一般。

先是王家大儿子王建国好端端走在路上，平地里摔了个大跟头，右腿骨折，至今还打着石膏。没过几日，王家媳妇李秀莲炒菜时，那口用了十几年稳稳当当的铁锅竟突然炸裂，热油溅了她一身，在医院躺了半个月。最邪门的是王家小孙子豆豆，半夜总是惊醒哭闹，指着墙角说那里有个“长胡子爷爷”朝他吹气。

“邪门，真邪门！”镇上老人摇着头，私下里议论纷纷。

王老汉愁得白发又添了许多，整日里唉声叹气。这日正坐在门槛上抽旱烟，邻居老张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老王啊，不是我说你，你们家这接连出事，该不会是祖坟出了什么问题吧？”老张压低声音，“我听说北山那边刘家，前年也是家里不太平，后来请人看了祖坟，说是墓碑裂了，修补之后果然就安宁了。”

王老汉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只是不敢深究。如今听老张这么一说，越发觉得有必要去看看。

次日清晨，王老汉带着大儿子建国，一瘸一拐地往祖坟山走去。王家祖坟坐落在一处向阳山坡上，四周松柏环绕，本是块风水宝地。然而当二人走近时，不禁目瞪口呆。

只见祖坟的坟背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棵巨大的槐树！那树干粗壮得需两人合抱，树根如蟒蛇般盘踞在坟包上，有的已经钻入坟中，将墓碑都挤得歪斜了。

“这、这什么时候长的？”王建国惊得结巴起来，“去年清明来扫墓时还没有啊！”

王老汉脸色煞白，冷汗直冒。他记起来，去年夏天确实有过一场罕见的雷暴，一道闪电劈中了祖坟附近。想必是那时落下的槐树种子，借着雷击之力竟在坟背上生根发芽。而这槐树生长之速，实在匪夷所思，不过一年光景，竟长得如同有了几十年树龄一般。

回家后，王老汉立即托人请来了镇上最有名的风水先生——马半仙。

马半仙年过七旬，须发皆白，却目光如炬。他来到王家祖坟，只看了一眼，便连连倒退三步，脸上变色。

“不好了！不好了！”马半仙拂尘一甩，语气凝重，“这槐树乃极阴之物，竟长在坟背之上，树根穿棺入殓，惊扰先人安宁。先人不得安息，后人岂能平安？”

他进一步解释道：“槐字拆开为木鬼，此树最易招引阴灵。如今树根直插棺中，先人尸骨被树根缠绕，痛苦不堪，故而怨气凝聚，殃及子孙。轻则家宅不宁，重则家破人亡啊！”

王老汉一听，腿都软了，连忙求问破解之法。

马半仙掐指算了半天，方才开口：“唯有砍树迁坟，重新安葬先人，方可化解。但此事凶险，须择吉日吉时，做法事安抚先灵，否则祸患更甚！”

于是择定三月十五月圆之夜行事。是夜，王家老少齐聚祖坟前，马半仙身着道袍，手持桃木剑，设坛作法。烛火摇曳中，但见他念念有词，符纸无火自燃，观者无不悚然。

法事毕，几个壮着胆子的后生上前砍树。说也奇怪，那斧头落在槐树上，竟溅出暗红色的汁液，如血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腥味。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听到了从地底传来的呻吟声！

好不容易砍倒大树，接下来便是开棺迁坟。当棺木被抬出时，众人又是一惊——槐树的根须果然已经穿透棺木，如蛛网般紧紧缠绕着先人遗骨，甚至有几根直接从尸骨的眼窝和口中穿出，情形骇人至极。

马半仙连忙焚香祷告，小心地将树根从遗骨上清除，然后换上新棺，移至早已选好的新坟地重新安葬。整套程序做完，东方已然泛白。

说也奇怪，自那以后，王家果然再无异事发生。王建国的腿伤很快痊愈，李秀莲做饭再没出过意外，小豆豆也不再夜半哭闹。更令人称奇的是，王家多年不景气的杂货铺生意突然红火起来，年底一算账，收入竟是往年的三倍有余！

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神乎。有人说看见迁坟那夜，槐树上盘绕着一条巨蟒；有人声称听到先人托梦致谢；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王家祖坟原址夜间常有鬼火闪烁，迁坟后便再没出现过。

王老汉如今再不信这些神神道道的说法，逢人便说：“什么鬼神之说，都是自己吓自己。那槐树长在坟上，树根导致地基不稳，墓碑歪斜，我们去祭扫时心情忐忑，自然容易出事。砍树迁坟后，心里踏实了，做事也就顺当了。”

然而每当月圆之夜，王老汉还是会独自小酌两杯，朝着新坟方向敬上一杯酒，嘴里喃喃自语：“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人嘛，有时候明知是心理作用，却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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