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辛秘录 第46章 列强入侵

北门外的溃兵如同疯狂的困兽，用步枪、甚至血肉之躯猛烈撞击着不算坚固的城门。城门在撞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门闩处木屑飞溅。城头上的守备赵大人面如土色，手下兵丁更是惊慌失措，胡乱地朝下放枪，却难以阻挡溃兵越来越疯狂的攻势。城内靠近北门的百姓早已四散奔逃，哭喊声与城外的喊杀声、枪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乱世悲鸣的乐章。

然而，比即将破城的溃兵更让陈九阴心悸的，是来自城西乱葬岗的那声凄厉长啸，以及随之弥漫开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阴邪煞气！

“柳兄，城西！”陈九阴顾不得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强提那缕新生的阴阳之气，指尖在眉心一点，低喝道：“法眼，开！”

一抹微不可察的清光自他眼中闪过，视野顿时变得不同。只见城西方向，一股浓郁如墨的黑红色煞气冲天而起，其中隐约可见无数怨魂哀嚎挣扎的身影，一个庞大而扭曲的阴影正在煞气中心缓缓凝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贪婪与暴戾气息。

“是‘尸傀王’！”陈九阴倒吸一口凉气，“乱葬岗积聚的尸气、怨气，被这战争煞气滋养，催生出了这等邪物！此物一旦成型，刀枪难伤，嗜血如命，远比那些溃兵可怕百倍！”

柳明轩闻言，脸色亦是无比凝重。他虽无法像陈九阴那样直接“看见”，但剑客的灵觉让他清晰地感知到那股足以威胁生命的恐怖气息正在迅速壮大。“必须先挡住溃兵，否则内外交困，此城必破，生灵涂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奇异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混杂着车轮辘辘之声，由远及近，竟穿透了城外的喊杀声，清晰地传了过来。这声音并非来自溃兵的方向，而是从东南官道而来。

只见一支约莫二三十人的队伍，正快速接近小城。这支队伍极其古怪，护卫的并非清兵或军阀士兵的号褂，而是一水儿的深蓝色呢子军装，头戴平顶军帽，手持清一色的德制毛瑟步枪，装备精良，动作整齐划一，透着一股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肃杀与精悍。队伍中间，是一辆带有帆布车篷的西洋四轮马车。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这支小型军队的前方，飘扬着一面红白蓝三色的旗帜，旗子上绣着复杂的双头鹰图案——这是沙俄帝国的国旗！

“俄国人？！”柳明轩瞳孔一缩。清末以来，列强势力深入中国腹地，攫取利益，他是知道的。但在这偏僻小城，突然出现一支带有明显官方背景的沙俄卫队，着实蹊跷。

这支俄军小队似乎也发现了北门外的混乱，但他们并未减速，反而呈战斗队形散开，护卫着马车，径直朝着溃兵侧后方冲去！

溃兵们也发现了这支突如其来的队伍，短暂的错愕之后，便是更大的恐慌和敌意。那溃兵头目调转枪口，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脏话吼道：“哪来的洋鬼子！滚开！不然老子连你们一起崩了！”

回应他的，是俄军队列中一声清脆的枪响！一名站在溃兵头目身旁、正举枪瞄准的士兵应声倒地，额头正中一个血洞，汩汩冒血。

俄军士兵枪法精准，战术娴熟，迅速依托地形和马车组成防线，一排齐射，顿时将混乱的溃兵打得人仰马翻。溃兵们本就士气低落，装备简陋，面对这支训练有素、火力强大的小型军队，瞬间溃不成军，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再也顾不得攻城了。

城头上的赵守备和守军都看呆了，仿佛绝处逢生。赵守备连忙命人喊话：“多谢友邦仗义相助！快快请进！”

俄军军官（一名留着大胡子的上尉）傲慢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清理战场，护卫着那辆马车，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北门下。城门这才在吱呀声中，艰难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柳明轩和陈九阴在远处屋顶上目睹了这一切，心中并无半点喜悦，反而沉甸甸的。

“列强的触角，已经伸到这种地方了。”柳明轩声音冰冷，“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们此时出现，绝非偶然。”

陈九阴点了点头，他的法眼并未关闭，敏锐地注意到，在那辆西洋马车经过城门洞时，车厢内隐隐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气息。那气息并非中土道术的灵力，也非幽冥鬼气，而是一种带着某种“圣洁”与“契约”意味的、冰冷而纯粹的能量波动，与他感知过的任何力量体系都不同。

“马车里有‘东西’。”陈九阴低声道，“不是普通人，可能……是西洋的修士，或者他们称之为‘牧师’、‘神父’的存在。他们似乎对阴邪之气有特殊的感应和克制之法。”

就在这时，那辆马车的车窗帘布被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掀开一角，露出一张苍白、高鼻深目的西方人面孔。那人约莫四十岁年纪，眼神锐利如鹰隼，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领口露出白色的硬领。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陈九阴和柳明轩所在的方向，尤其是在陈九阴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意味深长的弧度，随即放下了帘布。

陈九阴心中警铃大作！那人似乎能感应到他的探查！而且，对方看向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普通人，更像是在审视一件……有价值的物品，或者一个值得注意的“同类”？

俄军小队入城后，并未与地方官府过多纠缠，而是在那名黑袍人的示意下，直接征用了城中最好的一处宅院（原是一位乡绅的别院）驻扎下来，戒备森严，谢绝一切访客，显得神秘而强势。

城外的溃兵之围暂时解除，但城内的恐慌并未平息。关于这支突然出现的洋人军队的种种猜测和谣言迅速流传开来。有人说他们是沙俄派来勘探矿藏的，有人说他们是和某个军阀勾结的军事顾问，更有人神秘兮兮地传言，这些洋和尚是来抓鬼的，因为中国现在妖魔太多，连洋人都看不下去了。

只有陈九阴和柳明轩明白，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列强的入侵，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军事和经济层面，开始触及更深层、更神秘的领域。这支沙俄小队，尤其是那个黑袍人，出现在这座被战火和阴霾笼罩的小城，其目的恐怕与这混乱的阴阳局势脱不了干系。

夜幕再次降临。城西乱葬岗方向的煞气似乎因为白天的插曲而暂时收敛，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丝毫未减。溃兵虽退，但更大的战场——靖难军与保**的主力——仍在城外不远处对峙，炮声零星可闻。而城内，则多了一支心怀叵测的异国力量。

陈九阴回到杂货铺后院，脸色阴沉。他刚刚恢复的一丝能力，让他对危机的感知远超常人。阳间的军阀混战，阴间的秩序崩溃，如今又加入了意图不明的列强势力……这潭水，越来越浑，也越来越危险。

“柳兄，”陈九阴沉声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这座城，已经成了风暴眼。我感觉到，更大的混乱即将到来。而且……那个洋人，让我很不安。”

柳明轩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坚定：“我知道。但眼下四面楚歌，贸然出城危险太大。我们需要一个时机，也需要……更多的力量。”他的目光落在陈九阴身上，也瞥了一眼屋内忧心忡忡的李玉柔。

列强的阴影，如同无声的潮水，悄然漫上了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他们的到来，不仅带来了枪炮，更带来了一种未知的、可能彻底改变现有格局的神秘力量。阴阳的乱局，因这“外邪”的介入，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