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长的教育学 第145章 独处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房间，在飘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蜷在柔软的靠垫里，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出神。

记得半年前，光是想到无尘的名字，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在备忘录里写下的决绝字句，每一个标点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那时我觉得，原谅他就是对过去那个受伤的自己的背叛。

可如今再想起他，心里却像这午后的房间，平静得让人恍惚。那些曾经汹涌的情绪，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潮，只留下细碎的泡沫，在记忆的沙滩上轻轻破碎。

这半年里，我照常工作，按时吃饭，偶尔和朋友小聚。生活像一条平稳的河流，缓缓向前。有时在深夜醒来，会下意识地摸摸胸口，却发现那里不再疼痛。起初我以为是时间治愈了一切，可现在才意识到，或许不是时间，而是我的心已经走到了另一个地方。

风轻轻吹动窗帘，带来远处隐约的市声。我试着在脑海里勾勒无尘的模样，却像隔着一层薄雾，怎么都看不真切。就连当初最让我心痛的那个场景，现在回想起来，也像是别人的故事。

这大概就是释怀吧。不是刻意地放下，而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远到回头看时，连当初觉得永远过不去的坎，都成了地平线上模糊的影子。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不爱了。或许爱本身就会在时光里慢慢转化，从炽热的火焰变成温存的余烬，不再灼人，却依然留有温度。也或许，我们最终放下的不是那个人，而是曾经那个执着不肯转弯的自己。

阳光渐渐西斜，在墙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把最后一点执念也吐了出来。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着这个安静的午后，和我终于平静下来的心。

我们漫步在美术馆的冷白色空间里，保持着恰好的距离，像两个不相干的参观者。他偶尔会在一幅画前停留，隔着几步之遥，我能看见他专注的侧脸轮廓。那些曾经让我心动的细节，此刻却像展柜里的画作，隔着安全的玻璃，再也触不到我的心。

在莫奈的《睡莲》前，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他转头看向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赵老师的电话来得恰到好处。我接起电话时，注意到无尘微微侧身，像是在回避，又像是在留意通话内容。

好，我这就过去。挂断电话，我对他示意，赵老师约我喝下午茶。

他轻轻了一声，我送你。

地下停车场里，我拉开后座的车门，他却在驾驶座上回头：坐前面吧。

车子启动，空调的冷气让我裸露的腿微微发凉。这时，他从后座取出一条淡紫色的蚕丝毯子，递到我手边。我认得这条毯子，是我们刚结婚时一起去挑的，他说蚕丝亲肤。

盖上吧。他的声音很轻，目光却落在我的腿上，老婆，你这样子很诱人。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空气凝固了一瞬。我轻轻抖开毯子，让柔软的蚕丝覆在腿上，然后平静地纠正：算前妻了。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毯面，天气这么热，穿短裤怎么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视线依然直视前方：没什么，只是我沉迷于你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我们陷入一种奇特的沉默。那条毯子温柔地包裹着我的双腿，像是一个迟来的拥抱，温暖却已经不合时宜。

到了约定的茶室门口，我解开安全带，把毯子仔细叠好放回后座。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需要接你的话......

不用了。我笑着摇头，我自己可以。

关上车门的瞬间，透过深色的车窗，我仿佛看见他依然保持着那个目送我的姿势。但这一次，我没有回头确认。

走进茶室，赵老师已经等在窗边的位置。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投下细碎的光斑。我坐下，端起刚刚送来的茉莉花茶，温热透过瓷杯传到掌心。

怎么样？赵老师关切地问。

我轻轻吹开茶水上漂浮的茉莉花瓣，尝到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清甜。

比想象中要好。我说。

赵老师微笑着点了点头，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时间总是能让人看清很多东西。”

茶香袅袅中，我望向窗外。街道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故事匆匆前行。我想起刚才在车上，无尘那句未完的话，那条熟悉的毯子，还有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但奇怪的是，这些曾经能在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细节，现在却像隔着玻璃观看的展品，虽然清晰，却再也触动不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其实最难的不是放下一个人，”我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而是放下那个执着于过去的自己。”

赵老师安静地听着，目光温和。我们聊起最近的工作，聊起她即将开始的旅行计划，聊起生活中那些微不足道却令人愉悦的小事。话题轻松自在，像窗外缓缓流动的云。

茶续到第二杯时，我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无尘发来的消息：“结束后联系我，我来接你”

我看了看，没有回复。继续和赵老师讨论着她从云南带回来的普洱茶饼，该配什么样的茶具才最相得益彰。

夕阳西斜时，我们走出茶室。晚风拂面，带着夏日特有的温热。我独自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路过曾经和无尘常去的那家书店，路过我们约会的小公园，路过无数个承载着回忆的角落。

但这些地方现在对我而言，只是城市里普通的风景。它们依然美丽，却不再带着刺痛。

回到家，我拉开窗帘，让最后的余晖洒满房间。手机又亮了一下，还是无尘：“你以前总说，夏天的傍晚最适合散步。”

这次我回了消息：“是啊，现在我也常常自己散步，发现了很多以前没注意过的风景。”

放下手机，我开始准备晚餐。切着番茄，听着锅里水沸腾的声音，突然意识到，这就是生活最真实的模样——不是戏剧性的转折，不是惊天动地的释怀，而是在一个个平凡的时刻里，悄然完成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