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非魔仙非仙 第96章 孤注一掷

苏言璟将一切翻腾的心绪强行抚平。他那玄色衣袍的袖口，无风自动的幅度悄然增大了一丝，随即彻底归于静止。

他缓缓收回了手指，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但唯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片刻的探查，在他感知中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就在苏言璟指尖微颤、气息出现一丝紊乱时，罗修尘猛地睁开了双眼。他对于外界的情绪与恶意，素来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

苏言璟眼中那短暂却真实的震撼，以及深处一闪而过的难以置信，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见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他发现了！他发现了我体内那肮脏而危险的秘密！

霎时间，一股混杂着绝望与自厌的情绪如冰水浇下，又瞬间被本能点燃。他周身气息不受控制地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一头被逼至悬崖的孤狼，肌肉紧绷，眼中充满了戒备，以及那深藏于底、不愿示人的屈辱。

然而，苏言璟接下来的话，却暂时迷惑了他。

苏言璟转向洛云舟和苏映雪，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沉稳，但若细听，能察觉到那平稳之下压抑着的一丝沉重与复杂：“情况，比预想的更为……棘手。”

他斟酌着用词，避重就轻，“其根基之……奇特，实乃我平生仅见。并非简单的气血与骨骼不协，而是其力量本源……蕴含着根本性的矛盾与冲突。常规功法，无论是《先天蕴灵诀》残篇，还是其他正道法门，恐怕非但无法调和，反而可能如同火上浇油，加速其崩溃。”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面露不解的洛云舟和若有所思的苏映雪，将那个最危险的选项抛了出来，语气带着一种审慎的决绝：“或许……唯有剑走偏锋，以魔道《九幽噬界体》的霸道吞噬之力，行那破而后立之举，强行统御、熔炼其体内所有冲突的力量，方有一线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可能。当然，此法凶险至极，魔气蚀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可谓九死一生。”

“魔道功法？！” 洛云舟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猛地踏前一步，脸上先是极度错愕，随即化为汹涌的怒火，他死死盯着苏言璟，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质问与不理解的痛心：“言璟兄！你此言何意？！让修尘去修那遗祸无穷、为人所不齿的魔功？！你口口声声说为他好，这到底是救他，还是要彻底毁了他？！我洛云舟绝不能答应！”

苏言璟面对妹夫的激动，神色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不容动摇的冷静分析：“云舟，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情势如此，不得不为。他如今的状况，正道已近乎绝路，前路已断。魔功虽险，尚存一线破局之机，一条或许能通往力量的荆棘之路。是就此沉寂，于绝境中慢慢消亡，还是搏那微茫却真实存在的一线生机，需要决断。”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洛云舟斩钉截铁地反驳，脸上因愤怒而泛红，“修尘于我洛家有恩，更是宁儿倾心之人，我岂能眼睁睁看他坠入魔道，毁了自己？！”

一直沉默的苏映雪，此刻缓缓抬起头。她看了看因激动而面色涨红的丈夫，又看了看神色凝重的兄长，最后，将视线投向那如同孤峰般伫立的罗修尘。

她久病缠身，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力量的诱惑与代价，也更明白在绝境中抓住任何一根稻草的渴望。她苍白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深深的疲惫与洞悉世事的悲悯。

苏映雪轻轻开口，声音温和如一股清泉，瞬间让激烈争吵的两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转向她：“云舟，大哥。力量本身，何来正邪？它如同利剑，握于侠士之手可斩妖除魔，握于恶徒之手则涂炭生灵。关键在于掌控力量的人，以及他持剑的初心。”

她顿了顿，目光温柔而复杂地落在罗修尘身上，“修尘的路，布满荆棘，无人能替他走。我们……或许该把选择的权利，交还给他自己。是甘于沉寂，还是……拥抱那可能焚身的光芒。”

这番关乎道路与生死的争吵与苏映雪最终那充满智慧与无奈的话语，清晰地传入了旁边几位年轻人的耳中。他们都已被这突如其来的魔功选项以及长辈们前所未有的激烈争执震撼得心神摇曳。

杨明张大了嘴，倒吸一口凉气，娃娃脸上血色褪尽，写满了惊恐与不知所措，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可怕的禁忌。

苏临也彻底收起了所有的跳脱，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看看罗修尘，又看看自己的父亲和姑姑，显然也明白此事关乎生死与道途，非同小可。

洛秋宁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脸色苍白如纸。她听到了“魔功”、“九死一生”、“万劫不复”，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她的心上，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发冷。

但当她看到罗修尘那挺直的脊梁，以及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孤寂与决然时，一股混杂着心痛却又无比坚定的勇气，如同破土的新芽，猛地冲破了恐惧的冰层。她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站到罗修尘身边，伸出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紧攥的拳头。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和坚定，在寂静的院落中响起：“我相信小石头！无论他选择哪条路，会遇到什么，他都永远是我认识的那个小石头！我……支持他自己的决定！”

这一刻，所有的目光，带着震惊、愤怒、担忧、审视、以及那份不顾一切的信任，最终都沉重地聚焦在了罗修尘身上。

罗修尘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掠过激动而痛心的洛云舟，平静却深不可测的苏言璟，最后，定格在身旁少女那虽然充满了恐惧，却依旧将全部信任交付给他的眼眸上。

体内那潜藏的光明与黑暗之力，似乎也因这决定命运的时刻相互冲撞，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也带来了力量。

他不需要漫长的权衡，不需要虚伪的矫饰。他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独行，在绝境的尸山血海中爬出。苟延残喘，非他所愿！

那一线生机，哪怕通往的是无间地狱，布满荆棘，燃烧的是他的灵魂，他也要去闯！他要力量，足以掌控自身命运，足以……守护眼前这抹微光的力量！

他转向苏言璟，挣脱了洛秋宁的手，向前踏出一步。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选《九幽噬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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