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万古长青，我也要苟到天荒地 第192章 归途的阴影

残破的舰队如同疲惫的伤兵，挣扎着驶出那片被短暂净化的死亡海域——归墟之眼。上方的天穹裂口在身后缓缓弥合，最后一丝真实的阳光被翻滚的魔气与混乱的时空乱流重新吞噬，周遭再次陷入那片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墨绿与昏暗。

来时三百余众，意气风发，剑指魔巢；归时不足二十，人人带伤，心如死灰。

飞舟的遁光黯淡摇曳，护罩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连同其上承载的生命一起，坠入下方深不见底、魔意森森的汪洋。幸存的修士们或坐或躺，大多沉默着，眼神空洞地望着船舷外单调而险恶的海景，沉浸在失去同伴的悲痛与劫后余生的虚脱之中。偶尔有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响起，又迅速被呼啸的海风和飞舟破浪的噪音淹没。

陈锋独立在为首飞舟的船头，身影在颠簸中显得有些单薄。他的外伤在楚长生微弱的净化之力帮助下已初步稳定，但内里的损耗，尤其是神魂的疲惫与创伤，绝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那四块陷入沉寂的世界碎片，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肩头无法卸下的重担。

然而，比肉身创伤更令人不安的，是那萦绕在意识深处、驱之不散的阴冷低语。

它并非清晰的语句，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充满恶意的意念渗透，如同附骨之疽，又如同深海潜流，无声无息，却无孔不入。

“……牺牲……值得吗？”

“……看啊，他们因你而死……信任，是通往坟墓的捷径……”

“……秩序的守护者？呵……你亲手引爆的力量，与毁灭何异？你与我，本质并无不同……”

“……碎片在手，感觉如何？那是力量，也是诅咒……拥抱它，理解它，你才能真正的‘守护’，就像……楚长生曾经那样……”

低语时而尖锐，挑动着他内心因惨重伤亡而产生的负罪与怀疑；时而充满诱惑，描绘着掌控核心碎片、以绝对力量杜绝一切悲剧的虚幻前景；时而又变得漠然，不断否定着他坚守的道心与抗争的意义。

这是魔念化身残留的意志！它虽被重创逼退，隐匿深浅，但其侵蚀的力量，尤其是对接触过核心碎片本源的陈锋，并未完全消除！它像是一颗埋藏在他道心深处的毒种，伴随着归途的疲惫与伤痛，悄然滋生。

陈锋眉头紧锁，脸色苍白了几分。他必须时刻紧守心神，以自身坚定的意志对抗这无休止的侵蚀，这让他本就疲惫的神魂更加雪上加霜。他看了一眼身旁盘膝而坐、正在勉力调息的楚长生，后者似乎也有所感应，睁开眼，递来一个带着询问与担忧的眼神。

陈锋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更不能让其他人察觉到他正承受着魔念的低语侵蚀，那只会让本已低落的士气彻底崩溃。

“陈锋，”林瑶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个水囊，她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喝点水，休息一下。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陈锋接过水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

林瑶看着他眼底深处那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一丝挣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你的错。活下来的人，更要带着他们的份，一起走下去。”

陈锋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同伴的信任与支持，是他对抗内心阴霾的重要力量。

舰队在诡谲莫测的海域中艰难航行着。根据楚长生微弱的感应和残存的海图，他们大致朝着来时方向返回，但归墟之眼外围的时空依旧混乱，航线并不平坦。

数日后，一场毫无征兆的、蕴含着浓郁魔气的风暴席卷而来，黑色的雷霆在云层中炸响，巨大的旋涡试图将飞舟拖入深渊。众人不得不强打精神，联手抵御。

在风暴最猛烈的时候，陈锋仿佛在翻滚的乌云和滔天巨浪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由流动黑暗凝聚而成的巨大面孔，正用那双空洞的眼眸，冰冷地注视着舰队，注视着他。

那幻象一闪而逝，但魔念的低语却在那一刻变得格外清晰：

“我们……还会再见的。下次，你不会再有如此运气……”

陈锋猛地晃了晃头，驱散那令人不适的幻象，全力催动青鸾剑意，清冽的剑光劈开风浪，为舰队指引方向。

风暴终于过去，海面暂时恢复平静，但每个人心头的阴影却愈发沉重。他们知道，魔劫并未因一次巢穴的摧毁而结束，那隐匿在无尽深海之下的黑暗，正在舔舐伤口，积蓄着更可怕的反扑。

归途，并非凯旋，更像是一场在敌人注视下的、漫长而煎熬的撤退。

陈锋望着前方似乎永无止境的墨色海面，握紧了手中的碎片。碎片冰冷依旧，而那魔念的低语，如同跗骨之影，依旧在他耳边，在心底，幽幽萦绕，预示着远未终结的危机。

希望的火种虽已夺回，但守护它的道路，依旧遍布荆棘，且阴影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