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万古长青，我也要苟到天荒地 第291章 治弊十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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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序那道“其言可思，各呈疏议”的法旨，像一块被投入滚油中的冰块，在万法同盟内部引发了剧烈的反应和一连串的连锁效应。

首当其冲的，便是原本几乎铁板一块的旧派势力内部，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以云鹤真人为首的强硬派依旧愤懑难平，认为道祖此举是“纵容刁顽，挫伤元老”，私下聚会时，言辞间甚至带上了几分对序灵峰的不满。但另一些较为务实或本就与云家并非铁杆同盟的旧派世家、宗门，则开始重新审视局势。道祖的态度已然明确，无视问题、一味压制恐怕行不通了。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参与进去，至少要在即将形成的“新政”中，为自家争取到尽可能有利的位置。

于是，在联盟诸殿接到法旨，开始“共议”陈锋所陈诸事时，旧派内部的声音不再统一。有的依旧坚持“祖宗之法不可变”，有的则开始提出一些修修补补、无伤大雅的“改良”方案，试图将变革控制在自己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新贵阶层则精神大振。道祖的法旨，在他们看来，无疑是对他们某种程度上的认可和撑腰。赵虎等人虽不擅长案牍文章，却也督促麾下幕僚，绞尽脑汁撰写疏议，核心诉求便是要求进一步打破旧派垄断，在资源分配、职位升迁上向有战功者倾斜，并简化流程，赋予新附之地更大的自治权。

而原本处于观望状态的中下层修士，尤其是那些有才干却苦无晋升之门的寒门子弟，则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陈锋之事让他们意识到，联盟高层并非铁板一块，直言敢谏未必就是死路一条。一时间，通过各种渠道递送上来的、反映各类问题的玉简数量激增，虽然大多石沉大海，但也让负责此类事务的相关殿阁焦头烂额。

在这场因一道法旨而掀起的暗流中，处于风暴眼的陈锋，反而显得异常平静。他被“罚”去的万法阁，是联盟收藏各类典籍、功法、杂学乃至禁忌知识的核心之地，比藏经阁更加深邃浩瀚。失去了执事的琐碎事务，他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沉浸在了这片知识的海洋中，偶尔会根据要求，整理一些特定的典籍，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在寻找什么。

序灵峰内，李序面前堆满了由零初步整理归纳的各殿疏议摘要。他看得眉头紧锁。

旧派的方案，多是隔靴搔痒，甚至暗藏私货，试图借“整顿”之名，行巩固自身权力之实。新贵的提议，则过于激进，充满了“打土豪分田地”的简单粗暴，真照此施行，联盟立刻就会陷入内乱。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李序揉着额角，感觉比推演一套复合禁制还要耗费心神，“就没一个能站在整个联盟角度，看得长远点的吗？”

“主人，根据数据分析，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疏议都带有明显的派系立场。中立或具有建设性、可行性的方案，占比极低。”零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

李序叹了口气。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指望这些被利益捆绑的家伙自己提出刮骨疗毒的方案，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在这时，零再次汇报：“主人，万法阁陈锋，呈递了一份《治弊十疏》。”

“哦？”李序来了点兴趣，“他还敢上书？不怕再被关进去？”他示意零将内容投射出来。

《治弊十疏》洋洋洒洒数万言，条分缕析，远比之前那篇《鼎盛之下的暗流》更为具体和深入。陈锋没有停留在批判层面，而是针对联盟存在的十大积弊，逐一提出了详尽的解决方案。

其核心思想，并非简单地打压某一方，而是试图构建一个新的、相对公平的秩序。

例如，在资源分配上，他提议设立“功勋与贡献并行”的量化体系，战功、治理才能、技术创新、教化贡献等皆可折算成功勋点，以此作为资源分配和职位晋升的核心依据，淡化出身和派系影响。

在新附之地治理上，他主张推行“流官与土官结合”的制度，由联盟派遣核心官员（流官）掌握大局和军权，同时选拔本地有威望、有能力者（土官）参与具体治理，并设立明确的考核和晋升通道，逐步消化融合。

在遏制奢靡风气上，他建议从高层做起，订立规章，削减不必要的开支和排场，并将节省下来的资源，用于补贴底层修士和改善民生。

甚至，他还提出了建立“巡察使”制度，独立于各殿之外，直接对盟主（道祖）负责，巡狩各方，监察不法，听取民隐，确保政令畅通，防止基层**和欺压。

每一疏后面，都附有详细的执行步骤、可能遇到的阻力以及相应的应对策略。其思路之清晰，考虑之周全，令李序都感到有些惊讶。

这陈锋，不仅仅是个敢说话的愣头青，肚子里是真有货的！他提出的许多方案，虽然理想化，但确实切中要害，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试图平衡新旧势力的利益，寻求一条中间道路。

“这家伙……是个人才啊。”李序摸着下巴，眼神闪烁。

这份《治弊十疏》，简直就是给他送来的枕头！他正愁没有合适的、能拿得出手的“纲领性文件”来引导这场被他强行启动的“整顿”。

用陈锋的方案，有几个好处。第一，方案本身具有一定的中立性和建设性，不容易被直接打上偏袒某一方的标签。第二，陈锋本人无派系背景，用他的方案，可以避免被怀疑是某方势力的代言人。第三，这方案足够详细，可以堵住那些叫嚷着“空谈误国”的嘴。

当然，直接全盘照搬是不可能的，那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需要……修改，或者说，阉割。

李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零，将这份《治弊十疏》的核心要点提取出来，进行模糊化处理，淡化其中过于激进和触及根本利益的部分。然后，以‘本座静观时局，偶有所得’的名义，形成一份《整饬内务纲要》，下发给诸殿，令其在此框架内，重新拟定实施细则，限期半月呈报。”

他要把陈锋的智慧，披上“道祖感悟”的外衣，变成自己的意志推行下去。这样一来，既利用了陈锋的方案，又将他本人隐藏在幕后，减少了直接冲突的风险。而各殿在拟定细则时，必然还会有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但那已经是技术层面的博弈，比他直接去当裁判要轻松得多。

“是，主人。”零立刻开始执行。

数日后，一份带着淡淡道韵、措辞玄奥却又直指关键的《整饬内务纲要》，从序灵峰传出，送到了联盟每一位核心高层的手中。

纲要内容一出，各方再次震动！

这纲要……看似超然，但其中蕴含的思路，为何与陈锋那小子提出的东西有诸多暗合之处？是道祖早有此意，借陈锋之事引出？还是道祖采纳了陈锋的部分建言？

无人得知。

但所有人都明白，道祖已经划下了道来。接下来的“拟定细则”，将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的新战场。

云鹤真人看着手中的玉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纲要，虽未明说，但其指向，无疑是在削弱他们这些旧派世家的传统影响力。

赵虎、林素心等人则是既兴奋又警惕。兴奋的是纲要方向对他们有利，警惕的是道祖手段高明，并未完全倒向他们任何一方，未来依旧变数重重。

而身处万法阁的陈锋，在通过特殊渠道了解到纲要内容后，只是微微一怔，随即低下头，继续整理手中的古老卷宗，无人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序灵峰内，李序看着再次忙碌起来的零和各殿传来纷杂的信息，轻轻呼出一口气。

“总算……又把皮球踢回去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裱糊匠，不停地用新的纸张去遮盖旧的窟窿，也不知道这艘看起来越来越华丽，实则内部千疮百孔的大船，还能支撑多久。

“零，跑路方案d的推演进度如何了？”

“回主人，已完成百分之七十三。新方案主要利用万法阁内记载的一处上古废弃传送阵遗迹，但启动能源和坐标校准仍是难点。”

“加快进度。”李序望着窗外云雾缭绕的万法城，轻声说道。

在这片由他亲手点燃，却又试图逃离的“盛世”之下，暗流愈发汹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