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寻如常 第53章 凌晨的告白

凌晨的杭城街道相较于白天空旷许多，只有零星车辆如同夜航的船般无声滑过。路灯在车窗外交织出昏黄流动的光带，将车厢内映照得一片静谧。温寻全程如同鸵鸟般将自己缩在副驾驶座上，闷声不响，只有微微紊乱的呼吸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那句清晰无比的“我正在追求这位女士”，像按下了单曲循环键，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她习惯了陆时与那种不动声色、润物细无声的接近，习惯了他送恰到好处的礼物，习惯了他在书店的陪伴和偶尔的试探。但她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直接、如此毫无预兆地，在陌生人面前，将那层朦胧的窗户纸彻底捅破。

这比她笔下任何情节的反转都更让她措手不及。

车子平稳地停在了振宁路她所住的小区门口。引擎熄灭，周遭陷入更深的寂静。

“我……我先回家了。”温寻几乎是立刻解开了安全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伸手就去推车门，试图再次上演她最擅长的“逃跑”。

然而，这次陆时与没有给她机会。

几乎在她推开车门的同一瞬间，驾驶座的车门也被打开。他动作迅速地绕过车头，在她脚步仓促地迈上人行道时，已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深夜的小区门口空无一人，只有保安亭亮着微弱的光。初夏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动了两人的衣角。

“温寻。”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量。

温寻被迫停下脚步，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鞋尖上，不敢看他。心跳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看着我。”他的语气不算强硬，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笃定。

温寻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才缓缓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翻涌着她看不太分明，却让她心慌意乱的情绪。

“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陆时与没有迂回，直接切入核心。他向前微微踏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但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不会让她感到压迫的空间。

“我知道，五年前的不告而别，给你造成了伤害。我也知道，空口无凭的解释和道歉，或许苍白无力。”他的声音很稳，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所以我回来了，用我能想到的所有方式，重新出现在你的生活里，试图弥补，更试图……让你重新认识我，认识这个能够看见你、能够自主掌控人生的陆时与。”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锁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在书店的每一天，在栖水镇的每一次偶遇，送你回杭城，包括今晚的电影……所有这些，都不是偶然，也不是一时兴起。”他缓缓说道，语气郑重得像是在进行一项最重要的商业谈判，而标的，是她的心，“我做这些，只有一个目的——我在追求你，温寻。不是出于感激，也不是为了补偿，仅仅是因为，你是温寻。”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模糊的车声。温寻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片深邃而坚定的海，听着他这番不算华丽，却字字清晰的告白。心底那堵竖起了五年的、厚厚的冰墙，似乎在某个角落，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

愤怒吗？好像没有那么多了。委屈吗？似乎也被他这段时间的行动稀释了不少。剩下的，是巨大的茫然，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精准定义的、隐秘的悸动。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时与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挣扎和混乱，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良久，温寻才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过于灼人的视线，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我……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做了很多。我也……不讨厌你现在做的这些。”

这几乎是她能给出的、最接近正面回应的表达了。

她停顿了很久，像是在积攒力气，才终于将那句最关键的话说了出来：“但是……陆时与，我需要一些时间。”

她重新抬起头，目光里带着一种恳求般的清澈和坦诚：“五年……不是五天。发生的事情，留下的痕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平的。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来想清楚。”

她没有断然拒绝，这已经让陆时与心中悬着的大石落下了一半。他看着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眼神却异常清醒和坚定的模样，心中涌起的不是失望，而是更多的是……尊重。

他了解她，她不是那种会被冲动和浪漫冲昏头脑的女孩。她需要的是内心的确认和安全感。

“好。”他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应道，声音温和而包容，“我给你时间。你需要多久都可以。”

他向她保证，眼神真诚：“我不会逼你，也不会消失。我会以你允许的方式，继续待在你的视线里。直到你愿意，或者……彻底判我出局。”

他的承诺，像一阵温柔的风，拂过温寻纷乱的心湖，带来了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她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这一次，眼神里少了几分慌乱，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很晚了，上去吧。”陆时与侧身，让开了道路，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温寻再次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快步走进了小区大门。

陆时与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单元楼的转角，才缓缓收回目光。他抬头望了望杭城凌晨三点的夜空，长长地、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但至少，他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他将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剩下的，就是等待，和以更耐心的姿态，继续守护。

时间，他给她。而他，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