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是修真界最清的月 第255章 或许

日升月落，在“云深不知处”失去了清晰的意义，只以光线的明暗柔和转换，标记着时间的流逝。

若离的伤势恢复得比预想中更快一些，肩头的伤口已然结痂，只剩下淡淡的粉痕，体内那涓涓细流般的灵力也壮大不少，虽远未恢复至渡劫初期，但至少行动已无大碍，不再需要人时时搀扶。

她此刻正站在殿宇那方引入活水的清池边，池水清澈见底，几尾通体银白、唯有背鳍带着一抹幽蓝的小鱼在其中悠然摆尾。

她微微俯身，雪色的长发自肩头滑落，几近触及水面。

指尖探入池中，冰凉柔滑的触感传来，那几尾小鱼非但不惧，反而好奇地凑近，轻轻啄吻着她的指尖，带来细微的痒意。

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鎏金色的眼眸里映着水波与鱼影，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孩童般的好奇与……无聊。

伤势渐愈，被困于这方寸之地的滞闷感，便悄然滋生。

这里虽好，宁静祥和，灵气充沛，但终究太过寂静，除了那偶尔出现的男子，再无其他活物。

正漫无目的地拨弄着池水，一股极其诱人的、混合着多种难以言喻香气的味道，如同拥有实质的丝带，悄然萦绕而至，钻入她的鼻尖。

那香气层次分明，有灵谷蒸熟后特有的清甜米香，有某种菌类炖煮后散发的极致鲜醇，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雨后山林般清新的草木气息，以及一种她从未闻过、却瞬间勾起食欲的、类似某种禽类被精心烤制后皮脆肉嫩油脂焦化的焦香……

若离拨弄池水的动作顿住了。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循着香气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是殿宇深处，一处她未曾踏足过的区域。

几乎是本能地，她咽了口唾沫。

那空茫的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香气轻轻触动了。一种模糊的、对于“美味”的渴望，如同沉睡的种子遇到了春雨，悄然苏醒。

她离开池边，脚步不自觉地朝着香气来源走去。

穿过一道由垂落的、开着细小星白花朵的藤蔓形成的天然门廊，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处开放的石台，石台一侧依托着天然岩壁，壁上有一道清泉汩汩流出，落入下方一个打磨光滑的石槽中。

石台上摆放着一些洁净的玉质器皿，以及几样她叫不出名字、但显然非凡品的炊具。

而那个白袍墨发的男子，此刻正背对着她，立于石台前。

他一身素净，衣袖半挽，露出线条流畅、骨节分明的小臂。

他手中正处理着一种通体莹白、形似莲藕却散发着淡淡寒气的食材，指尖灵巧地剔除着不必要的部分，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旁边一个造型古朴的玉鼎中，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那令人食指大动的浓郁香气，正是从中散发出来。

他似乎并未察觉到若离的到来，全部心神都专注于手中的动作。

阳光透过穹顶晶石的折射，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清隽完美的轮廓，深紫色的眼眸低垂，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若离停在门廊边，静静地看着。

看着他将那处理好的莹白食材投入玉鼎，看着他又取过几片翠绿欲滴、仿佛凝聚了天地精华的叶片洗净放入，看着他以指代笔，凌空勾勒出几个简单的符文，没入鼎中，那鼎下的火焰便随之微微调整了温度……

过了许久，男子似乎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步骤，盖上鼎盖，只留一丝缝隙让香气溢出。

他这才缓缓转过身，仿佛刚刚发现站在门廊边的若离。

“醒了？”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依旧温和，深紫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可是被香气引来了？”

若离没有否认，她的视线越过他，落在那个依旧散发着诱人热气和香味的玉鼎上，鎏金色的眼眸里，那惯常的淡漠疏离，被一种极其细微的、类似于期待的光芒所取代。

她甚至无意识地，又轻轻吞咽了一下。

男子将她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那抹天然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

他走到石台另一边，那里放着一个白玉托盘，托盘上放着几样精致小巧的点心，有的做成花瓣形状，有的如同缩小的山峦，色泽诱人，灵气氤氲。

“离‘雪玉菌菇煨灵雉’炖好还需些火候，”他端起托盘，走到若离面前，示意了一下那几样点心，“先尝尝这些‘百花凝露糕’和‘千山叠翠酥’垫一垫？都是用清晨采集的花露与初生灵芽所制，清甜不腻。”

他的话语自然无比，仿佛早已料到她会在此刻出现，早已准备好这些。

若离的目光在点心和男子温和的脸上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在了点心上。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拈起一块做成粉色梅花状的“百花凝露糕”。

糕点触手微凉，质地细腻得如同凝脂。她放入口中，轻轻一抿。

刹那间，清甜的花香与一丝极淡的蜜意在舌尖化开，那甜度恰到好处，丝毫不腻，反而带着一种雨后初晴般的清新。

糕体入口即化，仿佛化作一股温润的灵气，滑入喉中，带来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她吃东西的样子很安静，小口小口地，动作优雅，但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却比平时亮了许多，专注地品味着口中的食物，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件事值得关注。

男子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因为美食而微微眯起的眼睛，看着她腮边因为咀嚼而微微鼓起的、难得一见的生动弧度，深紫色的眼眸中，那沉淀了万载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有过类似的场景。

只是那时……

思绪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迅速敛去。

他不再去想那模糊的过往，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

看着她吃完一块，又自然而然地拈起第二块“千山叠翠酥”。

这酥点口感层次更加丰富，外层酥脆，内里绵软，带着山野灵植特有的清香与微苦，回味却甘醇悠长。

“喜欢吗？”他轻声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若离将最后一点酥皮咽下，抬眸看他，点了点头。

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比平时明亮的眼眸，已经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那便好。”男子微微一笑，转身走向那依旧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玉鼎，“‘雪玉菌菇煨灵雉’应该差不多了，这菌菇生于万年雪线之下，极寒之地方得孕育，灵雉则是以灵谷和百草喂养，肉质鲜嫩，蕴含纯净灵气，最是温补。”

他揭开鼎盖，更加浓郁鲜醇的香气瞬间爆发出来，几乎化为实质。

他用玉勺轻轻搅动，舀起一勺浓白如乳的汤，倒入一个温润的青玉碗中，汤中沉浮着莹白的菌菇和金黄色的雉肉，色泽诱人。

他将玉碗端到若离面前，递上一柄同样材质的玉匙。

“小心烫。”

若离接过玉碗，碗壁温热。

她低头看着碗中那仿佛凝聚了天地精华的美食，拿起玉匙，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

汤入口的瞬间，极致的鲜味如同烟花在味蕾上炸开！

那鲜味层次丰富，既有菌菇特有的醇厚，又有灵雉肉久炖后融于汤中的清甜，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浸润灵魂的温暖力量，随着汤汁滑入腹中，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

肩头伤愈处的最后一丝不适，似乎都在这鲜美的汤汁中被彻底抚平。

她一口接一口，安静而专注地吃着。

碗中的菌菇滑嫩爽脆，雉肉酥烂脱骨，每一口都是极致的享受。

男子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静静地看着她进食。

殿内只剩下玉匙偶尔碰触碗壁的清脆声响，以及她极其轻微的咀嚼声。

阳光透过藤蔓门廊，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光在这一刻，仿佛被这食物的香气与宁静的氛围凝固，变得格外缓慢而美好。

他看着她又添了一碗，看着她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因满足而散发出的、慵懒如餍足灵猫般的气息，心底那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湖，似乎也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或许，忘却前尘，于她而言，并非全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