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是修真界最清的月 第2章 忘川悟道

神月居

万灵之憩

翠色茵茵，流光浮动。

若离缓缓躺卧其间，气息匀长而宁静。

这里生长的，皆是天地造化所钟的稀世奇珍——千年方得一开的九转还魂草，叶片如翡翠雕琢，脉络流淌着生命金纹；万年凝结的水晶玉髓花，七彩光华流转不息，似将星河纳入其中；缠绕于灵玉篱笆之上的三生三世藤，藤蔓间氤氲着时空交错的微光。

这些在外界足以掀起腥风血雨、令宗门巨擘拼死争夺的无上灵植，此刻却如同最温顺的草木，在她身畔静谧舒展着前所未有的生机。

它们仿佛拥有了灵性，无风自动。

最靠近她的九转还魂草，矜持而高傲的叶片竟微微卷起，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轻柔拂过她垂落的手腕。

水晶玉髓花无声地摇曳，花瓣上凝聚的万年灵露散发着诱人的霞光。

所有的灵植都散发出一种无声的、近乎虔诚的祈求气息，不再是冷傲的天地至宝，倒像是依恋神只的忠诚生灵。

若离神色清冷依旧，仿佛对这万灵簇拥早已习以为常。

她只随意伸出素手，指尖掠过一株九转还魂草纤薄的叶尖。

那神草周身金纹骤然爆发出夺目光华，整个植株欢欣摇曳，叶片亲昵地蹭着她的指尖，如同承受了莫大的恩泽与喜悦。

她微微侧身，淡蓝色的长发如清凉的溪流铺散在价值连城的灵植丛中。

这些蕴含毁天灭地能量的草木，此刻却展现出惊人的温柔，小心翼翼地托承着她的发丝，唯恐一丝一毫的损伤亵渎了这份亲近。

午后结界过滤的灵光温柔洒落，在她脸上投下梦幻般的光影。

那是一张足以令天地万物失语的容颜：肌肤剔透如最上等的灵玉，内蕴光华流转，细腻得不染半分尘垢。

纤长浓密的睫羽在下眼睑投下浅浅的影痕，当她偶尔抬眸时，便显露一双明澈如倒映着万千星辰的眸子，流转间自有大道生灭的韵律。

鼻梁纤巧挺直，唇色天然如初绽的樱瓣，唇角天然噙着一抹与生俱来的、俯瞰众生的淡漠。

整张面容温润柔和如玉盘，下颌线条却带着不容侵犯的风骨，神圣与清冷浑然天成。

一株水晶玉髓花悄然将一滴凝聚了万年天地精粹的花露送至她唇边。

若离神色无波，只微微启唇，接纳了这份心意。

花露入喉，瞬间化作磅礴精纯的灵力，无声滋养着她本就深不可测的根基。

她指尖轻点那光华流转的花瓣，声音清冽如泉：“这般姿态，若被外人得见，怕是你们身为天地灵物的威仪便要荡然无存了。”虽是清冷的言语，她素手抚过花瓣的动作却带着难以言喻的亲和。

那神花竟因此而欢欣颤动，七彩霞光骤然炽盛，映照得满庭生辉。

四周的灵植仿佛受到鼓舞，愈发争先恐后地簇拥上前。

日光悄然西斜，她仍静卧于这片价值无可估量的翠色之中，素衣与世间至宝交相辉映，却是人比花更胜千万分风华。

那些灵植小心翼翼地贴伏着她的衣袂，流露着深深的依恋，却始终恪守着某种界限，不敢有丝毫逾矩。

护族大祭司奉栖到来时，所见便是若离于灵植丛中阖眸静坐。

少女身形尚显稚嫩，只十二三岁的模样，周身却萦绕着一种亘古寒月般的清冷疏离。

“大祭司？”若离先一步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奉栖，花界护族祭司，真身乃上古神兽旭火凤凰，血脉高贵，性情孤傲。

他守护花界已历万载岁月，平素深居简出，此番亲自前来，必有要事。

奉栖金红色的眼眸落在若离身上，无形的神念试图探入，却如石沉大海，感知不到半分灵力波动。

他心中微微一凛。

若离早已洞悉他的意图，神情依旧淡漠，心念微动间，不再掩饰。

轰！

一股浩瀚无边、精纯凛冽到极致的威压骤然自那单薄身躯内弥漫开来，冰冷刺骨，宛若万古玄冰突然降临，空气都为之凝滞。

奉栖俊美无俦的面容上，终于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诧——这股力量之磅礴纯粹，竟已隐隐超越了他万年苦修的深厚道行！难怪先前探视如入迷雾。

“圣女殿下修为精进之神速，令奉栖望尘莫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真正的凝重。

若离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般近乎无礼的态度，若是旁人，早已触怒这高傲的凤凰。

但对她，奉栖却生不出半分愠意。

她确实无需刻意苦修，身处神月居，天地灵力便时刻如潮水般主动涌入其体内。

奉栖此来，本欲让若离做些准备再去忘川历练。

但见此情形，便知已无必要。

“此行，当去忘川了。”他言简意赅。

听闻“忘川”二字，若离神色依旧平静无澜，只又是轻轻一声：“嗯。”那处连接阴阳的奇异之地，非寻常路径可至。

奉栖不再多言，翻手取出一枚布满古老符文的传送阵盘。

阵盘激活，神秘光华笼罩二人。

顷刻间，天地倒转，再定神时，已身处一片幽暗死寂的河畔。

忘川。

墨色的河水无声流淌，泛着阴森的幽蓝光芒，散发出冻彻神魂的寒意。

河面上灰雾浮动，雾中无数透明扭曲的亡魂载沉载浮，面容定格在生前的极致痛苦与不甘上，无声的怨毒嘶喊仿佛能穿透灵魂。

若离素白的流仙裙裾触及冰冷的岸石。

刹那间，亿万亡魂破碎的记忆、滔天的怨念与绝望，如浩瀚星河骤然冲入她的意识之海！

然而，这足以令任何强大修士神魂崩溃的洪流，在触及她心神的瞬间，却仿佛遇到了坚不可摧的堤坝，汹涌之势骤然平息，化作无数涓涓细流温顺淌过。

她静静伫立，那些破碎的人生在她心湖中清晰展开，每一段悲欢都如亲身经历，却又不能动摇她分毫本心。

单薄的身影立于这幽冥死地，淡蓝长发在阴风中拂动，更显其遗世独立。

但一股温润却沛然莫御的力量，正自她体内悄然觉醒，如同暗夜中升起的明月，周身开始流转起淡淡的、蕴含至理的金色光晕。

她的目光倏然变得深邃悠远，穿越了混乱的魂影，精准地落在一团浓重怨气包裹的魂体上——那是一名女子，怨气如墨，几乎将其完全吞噬，心口处一个巨大的窟窿触目惊心。

奉栖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悲悯：“一孤苦怨魂，名婉娘。被负心薄幸之徒所害，为取其心头血炼药，剖心至死。怨恨难消，于人间为恶三百年，终被拘入忘川。执念太深，再难入轮回了。”他没有赘述其悲惨细节，只点明其核心怨念源于情殇。

“痴情误。”奉栖轻叹，目光转向若离，眼神复杂难明，“不知圣女日后，可会为情字所困？”

话音未落，若离已翩然凌空而起，衣袂当风，宛如九天玄女降临幽冥。

她眸光澄澈，神情却愈发清冷孤绝，仿佛隔绝了世间一切烟火尘埃。

就在这一瞬！

天地灵气为之剧震！

若离周身爆发出无法言喻的磅礴气势，如渊如海，深不可测！

莹白圣洁的光华将她笼罩，身形在光芒中迅速蜕变。

须臾间，一位十八年华的绝色女子现于空中。

容颜清丽绝尘，已非笔墨所能形容其万一！

肌肤胜雪，细腻如最上等的灵玉，莹莹生辉，竟将这昏暗的忘川河畔映亮了几分。

不施粉黛，风华已冠绝寰宇。

淡蓝色的长发流淌着神秘星辉，几缕随风舞动，更添飘渺仙姿。

奉栖眼中瞬间被惊艳与震撼填满，竟一时失语。

他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弥漫开来的威压，已非“逼近”或“超越”所能形容，而是如同仰望苍穹之于蝼蚁般的绝对差距！

她体内的灵力浩瀚如星海，其境界之高深，已然比肩古老的传说，甚至……凌驾于其上！那是一种他完全无法揣度的、遥不可及的层次。

那是真正站在此界巅峰的力量，是掌控法则的威能！

若离静立虚空，感受着体内蜕变后的力量，心湖依旧澄澈如镜。

她望向脚下翻涌的忘川，那墨色的河水仿佛感知到了主宰般的意志，流势先是骤然湍急，随即又带着敬畏般的臣服缓缓平复。

亿万亡魂的怨气在她面前本能地收敛、蜷缩，如同遇见了终极的克制。

素手微抬，广袖轻拂。

一道纯净柔和如月华、却又蕴含无上威能的灵力光流注入忘川。

光流所及之处，亡魂狰狞的面容奇异地平和下来，剧烈的痛苦似乎被暂时抚平，发出解脱般的无声喟叹。

“圣女竟是顿悟了……此番忘川之行，收获竟至于斯！”奉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与复杂。

他再无半分怀疑，眼前少女的修为，已然是真正的世间至强，凌驾于他这万年苦修的旭火凤凰之上，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

若离自幼在隔绝尘寰的神月居清修，未曾沾染人间烟火，不解七情六欲。

此番忘川之行，想来那人是要让她透过这万千亡魂的残破记忆，亲历那浮世百态，遍尝红尘千般滋味——爱恨贪嗔痴，离合悲欢苦。

若离闻声，只侧首给了他极其清淡的一瞥，眼神清冷如万载寒冰，仿佛洞悉了他所有未曾出口的念头。

随后她转回目光，望向忘川彼岸幽深的远方。

完美的侧颜在幽暗中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剪影。

奉栖收敛心神，从储物空间中郑重取出一枚流光溢彩的灵珠。

珠内似有星云旋转，大道符文隐现，散发着浩瀚而温润的气息。

灵珠缓缓飞向若离掌心。

若离玉指轻抬，接住灵珠。

指尖抚过珠身，眸底深处似有万千世界生灭演化。

静默片刻，终究是将灵珠收起。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细微的姿态都蕴含着至高无上的韵律与美感。

万魂哀嚎止息，河水平缓如镜，竟似在为这位顿悟的天地至尊默默让行。

无数狰狞的魂影扭曲着软化下来，朝着她的方向，呈现出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

良久，若离的目光落回奉栖身上，声音依旧清冽平静，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波澜壮阔都不过是微尘拂面：

“可回了。”

奉栖垂首应是，再次激活传送阵盘。

光华闪过，两人的身影自这幽冥死寂之地消失无踪。

唯余忘川河水，无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