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雪凰纪 第72章 公审

初曦城的公审日

在一个铅灰色的清晨拉开序幕。

昨夜下过细雨，

广场上的白玉石砖还泛着湿漉漉的光泽，倒映着天空中低垂的乌云。

众生议会连夜搭建的审判台

矗立在昔日瑶池主殿的废墟前，九根未经雕琢的石柱环绕四周，象征着参与共治的九大种族。

天刚蒙蒙亮，各族代表便陆续入场，地火族代表巨石·熔心第一个走到标有火焰图腾的石柱前，

粗糙的手掌按在石柱表面，石柱内部立即亮起熔岩般流动的纹路。

木灵族长老青萝指尖轻抚过缠绕着藤蔓的石柱，嫩绿的新芽便从石缝中探出头来，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当第一缕曙光刺破云层，审判台四周已经聚集了上万名各族民众。

他们安静地站立着，

目光聚焦在那扇由玄铁铸造的沉重大门上——门后关押着旧时代的统治者。

凌清瑶身着素白执政官长袍，出现在审判台东侧的高台上。

她面前悬浮着一面巨大的水镜，镜面波纹荡漾，将现场景象实时传送到世界各个角落。

云昭则坐在审判台正北方的高背石椅上，作为纪元守护者监督整个审判过程。

他今日未着铠甲，简单的深色长衫反而衬得他目光更加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辰时正，沉重的玄铁大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

三十七名瑶池高层在卫兵押送下依次走出，他们褪去了往日华丽的袍服，穿着统一的灰色囚衣。

走在最前的是前瑶池圣主玄玑真人，他步履蹒跚，曾经熠熠生辉的白发如今枯槁如杂草。

当他抬头看见审判台四周的石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些石柱的排列方式，赫然是瑶池典籍中记载的九仪问心阵——传说中能辨真伪、断善恶的太古法阵。

他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身后的执法长老天枢连忙伸手搀扶，却被玄玑真人狠狠甩开。

公审从宣读《新约》三原则开始。

凌清瑶清越的声音通过水镜传遍四方：

灵力共享，万族平等，善恶公断。

每念出一条原则，对应的石柱就会发出柔和的光芒。

当最后一条原则宣读完毕，九根石柱同时亮起，在审判台上空交织成璀璨的光网。

第一个走上审判席的是瑶池前执法长老天枢。

当他在石柱环绕的席位就座，光网立即垂落缕缕丝线，将他与整个法阵连接。

水镜上开始浮现他记忆中的画面——严刑拷打拒不臣服的妖族部落，下令屠戮发现灵脉的凡人村庄，甚至还有他私下修炼禁忌功法的隐秘场景。

天枢脸色惨白，试图挣脱丝线束缚，却发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罪行在万众面前展露无遗。

午时刚过，

最令人心碎的时刻到来。

一个瘦弱的人族老妇在孙女的搀扶下走上证人席。

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褪色的布片，上面用血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这是我儿子临死前留下的。

老妇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清晰，

他说娘亲别哭，孩儿只是去山下给妹妹采药......

画面在水镜中展开：年轻的采药人误入瑶池禁地，被巡逻弟子不由分说地斩落悬崖。老妇的哭泣尚未停歇，又一个失去双翼的羽族少年被推上前来。

他裸露的后背上布满狰狞的伤疤：

他们剥走我的翅膀，说要做成法器......

每段证词都让石柱的光芒剧烈闪烁，仿佛在呼应着众人的悲愤。

人群中开始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很快连成一片。

转折发生在申时。

当被指控参与镇压灵族起义的瑶池女弟子素心走上审判席时，出人意料地深深跪拜在地。

我有罪。

她抬起头，泪水划过清秀的面庞，

但我愿以余生赎罪。

石柱连接她的瞬间，展现的却是她暗中救助受伤灵族的记忆。

她曾在深夜偷偷给囚犯送药，曾在屠杀令上偷偷划去无辜者的名字。

最震撼的画面是她冒死放走了一对被囚禁的灵族幼童，自己却因此受了三百鞭刑。

石柱的光芒从刺目的红色渐渐转为柔和的蓝色，这是法阵首次显现宽恕的信号。

旁听席上传来窃窃私语，有人愤怒地握紧拳头，也有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暮色渐浓时，审判进入了最激烈的量刑阶段。

烈风族代表鹰无涯猛地拍案而起，羽翼怒张：血债必须血偿！按我族传统，当以翼偿翼，以命抵命！

他话音未落，木灵族长老青萝轻轻摇头：

仇恨只会孕育新的仇恨。既然新约主张善恶公断，就该给真心悔过者重生的机会。

石柱随着争论闪烁不定，映照出各族代表截然不同的表情。

云昭始终沉默地注视着，直到争论渐息，他才缓缓起身。

他走到审判台中央，手掌轻按在地面。霎时间，所有石柱的光芒都汇聚到他身上。

首恶必办，协从需审，悔过者可戴罪立功。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这不是赦免，而是给新秩序一个证明的机会——证明宽容比报复更有力量，救赎比毁灭更有价值。

随着他的话语，石柱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辉，在夜空中凝结成巨大的天平图案。

天枢等七名罪大恶极者被判处永久囚禁，十九名中层官员将参与最艰苦的重建劳动，

而素心等十一名确有悔改表现的弟子，则被安排到医疗队接受改造。

玄玑真人听到判决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当最后一道判决宣读完毕，夜空中突然飘起细密的雨丝。

雨水冲刷着广场上的石砖，也冲刷着人们脸上的泪痕。

云昭走到审判台边缘，望着台下无数双注视着他的眼睛。

今日我们不是在审判过去，

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而是在缔造未来。从今往后，在这片天空下，每个生命都将享有追寻光明的权利。

凌清瑶悄然来到他身侧，水镜中的画面定格在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上。

远在万里之外的某个山村，一个孩子指着水镜中的影像，对母亲说：

娘，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雨越下越大，但聚集的人群迟迟不愿散去，仿佛在这场雨中看到了新时代的曙光。

就在公审结束的第二天清晨，初曦城迎来了第一位主动投诚的瑶池旧部。

他带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地底魔族的使者正在暗中联络各地残存的瑶池势力，许诺给予他们复仇的力量。

这个消息像一道阴影，

悄然掠过初曦城上空，为刚刚建立的新秩序蒙上了一层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