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雪凰纪 第57章 瑶池的分裂

就在北境的新雪城于废墟上艰难萌芽之际，遥远的瑶池仙宗，此刻正被一股前所未有的风暴所席卷。

望北堡大败的消息，如同带着冰碴的寒风，瞬间吹遍了瑶池的每一座山峰，每一条云廊。不仅仅是失败，更是近乎耻辱的溃退！太上长老坤元亲自坐镇，缚龙殿精锐尽出，竟然被一个刚刚觉醒血脉的雪凰余孽、一个叛徒和几个“野蛮部族”打得损兵折将，狼狈而归！

这则消息，彻底撕碎了瑶池万年不败的神话外衣。

主峰“凌霄殿”内，气氛比北境的寒风更加凛冽。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赤燎天尊的咆哮声震得殿宇嗡嗡作响，他脸色铁青，周身散发的怒火几乎要将空气点燃，“坤元师叔亲自出手，竟也拿不下那帮乌合之众！还折损了鬼鸮师弟和数千弟子！缚龙殿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他这话看似在指责前线将领，但矛头却隐隐指向了端坐上首、闭目不言的瑶池金母，以及坐在他对面，面色沉静的玄玑真人。毕竟，当初是金母默认，玄玑一系也未强力阻止，才有了这次北境征讨。

玄玑真人缓缓睁开眼，拂尘轻扫，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赤燎殿主，此刻问责，是否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是厘清北境之败的根源，而非互相攻讦。”

“根源？根源就是那雪凰余孽和凌清瑶那个叛徒！”赤燎天尊厉声道，“若非你天命殿当初优柔寡断，一再主张观察，何至于让那魔头成长至今？还有，宗内近日流传的那些污蔑我缚龙殿的谣言，是否也是你天命殿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直接撕破了脸皮，将内部的暗斗摆上了台面。

“荒谬！”玄玑真人身后一位中年长老忍不住拍案而起，“北境之败，分明是尔等缚龙殿行事酷烈，滥杀无辜，逼反玉衡师弟，又将凌清瑶那孩子逼至对立面，才酿成今日苦果！那些关于尔等在外屠戮附庸家族、中饱私囊的传闻，难道都是空穴来风吗？！”

“放肆！你敢污蔑本座？！”赤燎天尊须发皆张，元婴后期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让那名中年长老脸色一白，险些站立不稳。

“够了。”

一个空灵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如同冰泉流淌，瞬间浇灭了殿内即将爆发的冲突。瑶池金母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她那清澈如同寒潭的眼眸扫过下方，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纷纷垂首。

“大敌当前，内斗不休，成何体统。”瑶池金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北境之事，本座自有计较。”

她的话暂时压制了争执，但殿内那裂痕，已然清晰可见。

而真正的风暴，并非仅仅局限于这凌霄殿内。

消息传开后，在整个瑶池的中下层弟子中，引发了巨大的震动和恐慌。

“听说了吗？北境那边……我们败了，死了好多人……”

“连坤元太上长老都出手了，还是没能拿下那个云昭……”

“那些蛮族……还有木灵族，怎么会那么强？”

“我听说，是因为缚龙殿的大人们在外面……做得太过分了，才把他们逼反的……”

“天命殿那边好像一直不赞成对北境用兵……”

各种流言、猜测、质疑在弟子间悄悄流传。许多原本对宗门充满狂热信仰的年轻弟子，第一次对一直以来的“正道”与“秩序”产生了动摇。前线同门惨死的消息，与流传的关于缚龙殿暴行的传闻交织在一起，让一种不安和迷茫的情绪在悄然蔓延。

尤其是在得知烈风族、地火族甚至木灵族都联合起来，拥护那个“雪凰”云昭时，一些心思活络的弟子不禁开始思考：如果瑶池代表的真是正道，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种族不惜性命也要反抗？那个云昭，又究竟是何方神圣？

人心浮动，信仰的基石，出现了细微却致命的裂痕。

就在这片混乱与压抑之中，在瑶池外围一座不起眼的、被废弃已久的炼丹密室内，几点微弱的灯火亮起。

密室中，聚集着七八个身影。他们大多穿着普通的内门弟子或执事服饰，修为不高，但眼神中都带着一种相似的忧虑与不甘。为首者，赫然是之前被凌清瑶暗中联络过的丹霞长老，但他此刻并未以真面目示人，而是笼罩在一件宽大的斗篷里。

“消息……确认了吗？”一个声音沙哑的弟子低声问道，语气带着颤抖。

“确认了。”丹霞长老（伪装下）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北境大败，损失惨重。而且……清瑶那孩子传来的部分信息，与我们在外围了解到的情况，基本吻合。缚龙殿……确实做了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

室内一片死寂。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证实后，依旧让人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

“那我们……该怎么办？”另一个年轻些的弟子茫然道，“宗门……还是我们的宗门吗？”

丹霞长老环视众人，看着这些因为对现状不满、或心怀良知而被自己暗中聚集起来的门人，缓缓说道：“瑶池，本不该是如此模样。它曾是守护苍生的圣地，而非如今这……藏污纳垢、窃取天地生机之所。”

他取出一枚留影晶石副本，正是凌清瑶交给云昭的那一份的拓印，里面记录了部分黑水村“净化”的影像。

“看看吧，这就是我们一直守护的‘秩序’。”

当那无声的屠杀影像在众人面前展现时，密室内响起了压抑的抽气声和愤怒的低吼。

“畜生！”

“他们怎么敢！”

“我们……我们竟然一直在为虎作伥？！”

信仰，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玉衡师兄（墨渊）是对的。”丹霞长老收起晶石，声音带着决绝，“这个宗门，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我们需要改变，需要……拨乱反正。”

“长老，我们该怎么做？”众人看向他，眼神中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认清真相后的愤怒与决心。

“等待时机，联络同道。”丹霞长老沉声道，“积蓄力量，当雪凰的光芒再次照耀之时，便是我们……里应外合，清理门户之日！”

瑶池这座屹立万载的庞然大物，在外部重击与内部裂痕的双重作用下，终于开始了缓慢而不可逆转的分崩离析。

风暴，已在其内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