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雪凰纪 第133章 上古的回响

冥河彼岸，并非预想中的坦途，而是一片更加古老、更加残破的遗迹。

巨大的、非金非石的断柱斜插在大地上，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幽光的苔藓，柱身雕刻着早已无法辨认的古老图腾。

破碎的祭坛散布四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远比煞气更加深沉、更加悲壮的岁月尘埃气息。

这里仿佛是上古战场的一处核心据点，时间的流逝在此地变得模糊，连空间裂痕都似乎绕开了这片区域，显得相对稳定，唯有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悲怆与不甘，沉淀在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碎石之中。

云昭与玄丞的队伍一踏上这片遗迹，便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并非因为对峙，而是被一股无形的、浩大的意志洪流所冲击。

“小心，此地残留着极强的集体意念。”玄丞眉头紧锁，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即便是他，也能感受到那股意念中蕴含的绝望、愤怒与……一丝微弱的、跨越了万古的期盼。

云昭没有说话，他体内的星陨核心与地魄波动在此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仿佛钥匙触碰到了锁孔。他比其他人更能清晰地“听”到这片遗迹的“声音”——那不是语言，而是一幅幅破碎的画面，一段段湮灭的情感。

就在双方队伍小心翼翼地向遗迹中心探索，试图寻找地魄确切位置时，异变发生了。

走在最前方的几名战士，脚步同时踏上了一块看似寻常、却隐藏着复杂符文的圆形石板。

嗡——！

石板骤然亮起！并非攻击性的光芒，而是一种柔和的、如同水波般的乳白色光辉，瞬间将以石板为中心、方圆百丈的区域笼罩！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破裂、重组！

幻境，降临。

不再是北冥幽都的暗红与死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无垠、却正在崩塌的星空！

他们仿佛置身于宇宙的虚空，脚下是支离破碎的大地，头顶是无数燃烧着坠落、或彻底熄灭的星辰！难以名状的、巨大的、扭曲的阴影如同潮水般从宇宙的裂缝中涌出，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所过之处，空间被同化，星辰被吞噬，法则在哀鸣！那是纯粹的“虚无”，是存在的反面！

而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无数身影正在奋战！

他们并非单一的种族！有身高万丈、通体如同岩石铸就的巨人，挥舞着山峦般的拳头，怒吼着砸向阴影；有身形优雅、背生透明翅翼的灵族，吟唱着古老的咒文，引动星辰之光化作净化的洪流；有驾驭着真龙、凤凰等神圣巨兽的骑士，发起决死的冲锋；更有无数身形与人族相似，但气息或炽热如阳、或深邃如海、或凌厉如剑的修士，布下遮天蔽日的大阵，燃烧着自身本源，死死抵挡着阴影的推进！

这就是上古的战场！这就是“万古潮汐”的真相——并非天地自然的周期，而是来自世界之外的、名为“虚空”的存在的周期性侵蚀与同化！

“为了家园！”一尊岩石巨人被数道阴影触手贯穿，发出最后的咆哮，轰然自爆，刺目的光芒暂时清空了一片区域。

“守护火种！”一位灵族长老将一枚蕴含着文明记忆的光球奋力掷向后方，自身则被涌上的阴影吞没。

“结阵！不能退！”人族修士组成的剑阵在阴影的冲击下不断湮灭，又不断有新的修士填补上去，前赴后继，血染星空。

惨烈！无比的惨烈！个体的力量在这宇宙尺度的战争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但那份为了守护而战的意志，却汇聚成了照亮黑暗星空的、不屈的光芒！

云昭看到了！在那战场的最中心，一道散发着煌煌神威、面容模糊却让人心生敬畏的身影，与一头羽翼遮天、通体如同冰晶雕琢的巨大凤凰（初代雪凰！）并肩作战！他们显然是联军的领袖，力量强大到足以暂时抗衡最强大的阴影主宰。神威身影引动天地法则，化作亿万金色锁链束缚敌人，而冰凰则喷吐出足以冻结时空的极致寒潮，将阴影大片大片地封冻、破碎！

然而，阴影仿佛无穷无尽。联军的防线在不断收缩，陨落的强者越来越多。

最终，那神威身影似乎做出了某个决断。他回望了一眼这片残破的星空，眼中充满了疲惫、不甘，以及……对后来者的期盼。随后，他汇聚了残存的所有力量，甚至燃烧了自身的存在，化作一道永恒燃烧的薪火，与冰凰牺牲大部分本源喷吐出的终极寒潮合力，强行将那最大的宇宙裂缝封印、寂灭！而封印的核心，正是那颗后来化作“星陨”的古老星辰！

画面至此，骤然破碎！

乳白色的光芒消退，众人重新回到了那片死寂的上古遗迹，仿佛刚才那场跨越了万古的史诗之战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但每个人脸上残留的震撼、瞳孔中倒映的惨烈，以及那依旧在灵魂深处回荡的呐喊与悲鸣，都证明着那并非虚幻！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遗迹。

无论是联军战士还是神机营修士，都久久无法言语。他们亲眼目睹了先辈们为了守护这个世界，付出了何等惨烈的代价！那并非一族一地的战争，而是关乎所有生灵存亡的、真正的圣战！

云昭缓缓抬起手，感受着体内星陨核心传来的、带着悲伤与责任的共鸣。他终于明白，为何冰凰血脉会对星陨产生悸动，为何西王母会走向极端，为何墨渊先生会留下那些警示……一切都源于那场被遗忘的、决定了世界命运的远古战争！

玄丞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甚至带着一丝苍白。他一直以来坚信的“人道独尊”，在这万族并肩、共抗外敌的史诗面前，显得如此狭隘和……可笑。他赖以支撑自身信念的基石，在这一刻，被动摇了。

“原来……潮汐……是这样的……”一名年轻的神机营修士喃喃自语，声音颤抖。他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都是人族如何在万族竞争中脱颖而出，如何理应成为世界之主。但此刻，他看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历史。

阿湘早已泪流满面，她身为巫祭，更能感受到那幻境中蕴含的、属于无数逝去英魂的悲愿。“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们……”

共同的根源，残酷的真相，如同一柄重锤，敲碎了横亘在双方之间那堵名为“阵营”的高墙。在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势不两立的敌人，而是共同站立在先辈骸骨之上、继承了那份守护责任的……后来者。

然而，这份因历史真相而带来的短暂震撼与共鸣，并未能完全消弭现实的矛盾。地魄依旧在前方，玄丞的道心虽受冲击，却并未完全崩塌。他只是用一种更加复杂、甚至带着一丝迷茫的眼神，看向了云昭，以及那片地魄波动传来的核心区域。

历史的回响，揭示了根源，却也预示着，最终的道争，将更加直接，更加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