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雪凰纪 第11章 古道入口的冰镜

云昭在密林中穿行。

【踏雪无痕】的身法让他的移动悄无声息。怀中的皮质地图与冰魄隐隐共鸣，发出微弱的指引。

终于，在穿过一片布满诡异白色苔藓的石林后，他抵达了地图标记的终点。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山洞或峡谷。而是一片巨大的、光滑如镜的冰壁。

它矗立在雪山环抱的谷地中央，高度超过十丈，宽度更是望不到边际。

冰壁表面清晰地倒映着云昭的身影，以及他身后那片被冰雪覆盖的森林。

这就是天山古道的入口？

云昭迟疑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壁表面。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传来。

冰壁的触感并非坚硬，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柔软”，仿佛在微微波动。

就在他触碰的瞬间，冰镜中的倒影突然扭曲、变化！

镜中的“云昭”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周围的景象飞速褪色、重组。

村庄在燃烧。

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的气味。云昭发现自己站在熟悉的部落中央。脚下是碎裂的陶罐和倾覆的勒勒车。周围是他熟悉的帐篷，此刻却大多被点燃。

“云昭哥哥！快跑！”

是央金的声音！云昭猛地转头。央金跌倒在地，正惊恐地看着他的身后。云昭顺着她的目光回头。

一道冰冷的剑光闪过。

央金小小的身体僵住了。一道血线从她脖颈蔓延开。她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最终无声无息地倒在尘土里。

“不——！”云昭嘶吼着冲过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然后，他看到了阿湘。

阿湘从燃烧的帐篷后跑出来。红色的裙摆被火星燎到，迅速燃烧起来。她脸上沾满了烟灰，眼睛里只剩下绝望。

“云昭！救……”她的呼救戛然而止。

一支闪烁着灵光的箭矢，从远处射来，精准地穿透了她的心脏。巨大的力道带着她向后飞起，钉在了一根烧得焦黑的木桩上。她睁大眼睛，望着云昭的方向，嘴唇微微开合，最终却只是涌出一股鲜血。

“阿湘！！！”云昭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生生剜出。

场景再次切换。

阿木挥舞着他心爱的猎刀，咆哮着冲向一个模糊的白影。“把我阿爹还来！”

白影随意地一挥手。

阿木前冲的身体骤然停滞。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出现的一个巨大空洞。他张了张嘴，想对云昭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直挺挺地向前倒下。

云昭就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央金倒下。看着阿湘被钉死。看着阿木被洞穿。

他看着石野和其他熟悉的族人，在仙使冷漠的“净化”光芒中化为冰尘。

他看着养育他的草原化为焦土。

他什么都做不了。

无力感、愤怒、悲伤、仇恨……如同最狂暴的冰风暴，在他体内疯狂冲撞。

冰魄在怀中剧烈震动。手臂上的羽纹灼热得发烫。狂暴的力量似乎随时要破体而出。

“啊——！！！”他发出野兽般的哀嚎。泪水刚涌出就冻结在脸颊。

毁灭吧。

既然无法拯救，那就一起毁灭。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就在云昭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瞬间。阿湘被钉在木桩上、望着他的那双绝望而温柔的眼睛，清晰地浮现在他混乱的脑海。

还有巫祭最后的话语：“活下去，比愚蠢的赴死更难！”

还有那个赤炎族人最后的咆哮：“替我们……看到真相！”

这些声音，这些面孔，像一道道微弱却坚韧的光，刺破了无边的黑暗。

不。

这不是真的。

这只是幻象。

是这面冰镜制造出来，用来摧毁他心智的武器。

央金已经死了。阿湘和阿木……生死未卜。部落确实被毁了。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在这里倒下！他不能沉浸在虚假的过去里被痛苦吞噬！

必须面对这血淋淋的现实，然后，背负着它，继续前行！

云昭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所有的混乱和痛苦被强行压下。

他死死盯着冰镜中那片燃烧的村庄和死去的亲友幻象。

“我看见了。”云昭的声音沙哑而平静。“我记住了。”

“但这，拦不住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云昭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悲伤与愤怒，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利刃。

对着那面映照出人间地狱的冰镜，对着自己内心最深的恐惧，狠狠斩下！

“给我——破！”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巨响！

眼前的燃烧的村庄、死去的亲友、所有痛苦的幻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龟裂。

然后轰然崩塌，化作漫天飞舞的、闪烁着微光的冰晶碎片。

幻象消失了。

云昭依旧站在那片谷地中。面前是那面巨大的冰壁。

冰壁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中心处破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洞口后面，是一个缓缓旋转着的、由无数古老符文构成的冰蓝色传送阵。阵法中央，有一个清晰的、凤凰形态的凹槽。

冰镜试炼，“心关”，破。

云昭站在原地，微微喘息。刚才那场内心的搏杀，比任何一场战斗都更消耗心神。他脸上的泪痕尚未干透。但眼神已经如同被冰雪洗过一般，清澈而坚定。

他走到传送阵前。看着那个凤凰凹槽，没有任何犹豫，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一滴蕴含着冰蓝色光华的鲜血，滴落在凹槽之中。

鲜血融入的瞬间，整个传送阵骤然亮起！冰蓝色的光芒将云昭彻底吞没。

当光芒散去，谷地中只剩下布满裂痕的冰镜。和其中映照出的、空无一人的雪景。

天山古道，为真正放下恐惧、直面痛苦的勇者，开启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