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雪凰纪 第110章 海陆盟誓

苍白星陨的光芒变得柔和而恒定，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清冷辉光的玉盘，静静悬浮在归墟核心。

那令人灵魂战栗的狂躁与毁灭气息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万古悲伤的宁静。

空间壁垒上蔓延的裂纹停止了扩张，烬土那亵渎的阵法在黑红色秽炎被净化后，如同失去养分的毒藤，迅速枯萎、崩解，连同那些疯狂的信徒一起，化作虚无的尘埃，消散在苍白的辉光里。

毁灭的危机，解除了。

然而，胜利的喜悦并未降临。球形空间内一片死寂，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悬浮在星陨之前、封印着云昭的白金坚冰之上。

冰晶剔透，内部的身影清晰可见，他仿佛只是沉睡，眉宇间甚至还带着一丝完成使命后的释然。

但那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生命气息，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着每一个目睹者的心。

阿湘挣脱了敖洄的手，踉跄着扑到坚冰前，双手颤抖地抚摸着那冰冷的表面，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面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珠。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所有的恐惧、担忧、以及此刻心如刀绞的悲痛，都化作了这无声的哽咽。

她想起了葬骨荒原他沉稳的背影，想起了古巫道中他无声的守护，想起了他推开自己、决然走向星陨时那平静的笑容……

炎锤低吼一声，将手中的锻锤狠狠砸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坚冰，仿佛想用目光将其融化。

风啸收拢羽翼，深深低下头，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每一个天山使团的成员，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与无力感之中。

龙族的将士们沉默着，许多龙族的眼中也流露出复杂的敬意。

他们曾质疑过这个陆地生灵的资格，但此刻，云昭用他的行动与牺牲，赢得了所有龙族战士发自内心的尊重。

那不仅仅是对力量的认可，更是对那种超越种族、敢于为信念献身的勇气的敬佩。

敖洄缓缓走到坚冰前，龙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波澜。

他回想起与云昭初次见面时的试探，想起怒涛之海中他的沉稳，想起龙渊议会中他的不卑不亢，更想起方才那决绝的一撞……这个他最初视为“有趣玩具”的陆地守护者，早已在一次次的冲击中，成为了他认可的盟友，乃至……朋友。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冷的坚冰，感受到其中那丝微弱的、却顽强存在的生命火花，沉声道：“你不会白死。”

就在这时，一阵空间波动传来。

九龙沉香辇上，玄丞的身影依旧立于车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封印着云昭的坚冰，又看了一眼稳定下来的星陨，眼神深邃难明。他谋划许久，志在必得的星陨，此刻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云昭的牺牲，像一面镜子，照见了他那基于“牺牲他者”的“人道纪元”的某种苍白。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试图收取星陨。只是轻轻一挥拂尘，九龙沉香辇调转方向，撕裂空间，带着庞大的帝阙队伍，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他的离去，意味着默认了此次的失败，也意味着，他承认了这位年轻对手以生命为代价，扞卫了某种他无法轻易践踏的东西。

南荒巫族、西极佛国、北海巨妖等其他势力，见帝阙退走，星陨也已稳定，知晓事不可为，也纷纷带着复杂的情绪，各自离去。

转眼间，这片刚刚还充斥着混乱与毁灭的核心区域，便只剩下了龙渊舰队，以及那枚坚冰，和那颗宁静燃烧的星陨。

敖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荡，转身面向所有龙族将士，声音带着龙族太子的威严，响彻这片空间：“今日，我等亲眼见证！天山守护者云昭，为阻灭世之灾，拯万千生灵，舍身取义，封印自身！此等壮举，感天动地！我龙族，承此大恩，岂能忘怀？！”

他目光扫过每一位龙族，最后定格在悬浮的星陨之上，朗声立誓，声音如同龙吟，带着金石之音，仿佛要烙印在这片天地之间：

“以吾东海龙族之血裔，以镇海神针之名义立誓！自今日起，龙渊与天山之盟，坚如磐石，永世不移！同进同退，福祸与共！若违此誓，天地共弃，血脉枯竭！”

“同进同退，福祸与共！”所有龙族将士齐声怒吼，声浪震得空间微微发颤。这不再是利益的结合，而是以鲜血与牺牲铸就的、牢不可破的血盟！

敖洄走到阿湘身边，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样子，沉声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必须带他回家。”

阿湘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用力点了点头，她紧紧握着手中那枚已经恢复冰凉、却仿佛承载了更多重量的龟甲，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带他回家。”

她看向那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星陨核心，伸出手。

那星陨仿佛有所感应，一丝微弱的、精纯的苍白色能量分离出来，缓缓落入她的掌心，凝聚成一枚温润的、内部有星河流转的晶石。

这是星陨的一丝本源之力，或许……将来能有用处。

龙渊舰队开始小心翼翼地撤离这片核心区域。镇海号调整方向，以最平稳的速度，承载着那枚封印着英雄的坚冰，踏上了归途。

舰队航行在逐渐恢复平静的归墟外围，来时路上的混乱与厮杀痕迹犹在，但气氛已然不同。

来时是肩负使命的沉重与未知，归时则是携带着胜利的悲壮与坚定的盟约。

敖洄站在舰首，望着前方逐渐开阔的海域，又回头看了一眼被妥善安置在舰舱中央、由龙族法术维持着的白金坚冰。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帝阙不会善罢甘休，烬土依旧潜伏在阴影之中，而失去了云昭的天山联盟，又将面临怎样的局面？

但他的眼神，不再有丝毫迷茫。

海陆之盟，已然浴火重生。而希望的火种，并未熄灭，它只是暂时被封存在了坚冰之中，等待着再次照亮世间的那一刻。

舰队破开波浪，朝着龙渊，朝着天山的方向，坚定驶去。而属于他们的传奇，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