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盘古开天后，退休岩神想摸鱼 第320章 长辈之言，点化顽猴

花果山水帘洞，果真是一处夺天地造化的洞天福地。

洞外瀑布如九天银河垂落，自千仞高崖奔腾而下，激起万千珠玉，于日光下折射出七色彩虹，绚烂夺目。水汽氤氲，混杂着山间草木的清香，形成一层薄薄的灵雾，缭绕在洞口，更添几分仙家意境。

洞内则别有天地，石锅石灶，石床石凳，虽不假雕琢，却浑然天成。四壁之上，奇花异草丛生，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更有不知名藤蔓垂下，结着晶莹剔透的果实，散发出诱人甜香。

一群大小猴属，或是捧着鲜红欲滴的仙果，或是端着甘醇美酒，在钟乳石与石笋间来回穿梭，追逐嬉戏，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这股未受任何规矩约束的原始生机与活力，让一直紧绷着神经，习惯了军中铁律的队长，都感到了一丝放松。他那颗被责任填满的心，仿佛也被这山间清泉洗涤过一般，变得轻快了些许。

“来来来！叔公，还有这两位……呃，朋友！都坐，都坐！”

孙悟空此刻已换下了一身在龙宫沾染了水汽的行头，他热情地招呼着众人，将最大最红的桃子堆在钟离面前，又亲自挖出一坛深埋地下的猴儿酒，为钟离等人满上。

那酒坛刚一开封，那股酒香飘散出来，几乎凝成酒雾，瞬间弥漫了整个山洞，混杂着百果的芬芳，光是闻着，就让人有些醺醺然。

“这位……身穿黑甲的兄弟！”孙悟空见队长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四周，便主动开口，“俺老孙看你也是个有本事的，只是不知叫什么？总不能一直叫你黑甲兄弟吧！”

队长闻言，那隐藏在面甲后的目光微微一动。他站起身，对着孙悟空行了一个标准按胸礼，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源自战场的肃杀之气。他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卡皮塔诺。”

“卡皮……塔诺？”孙悟空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觉得这名字古怪又拗口，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咧嘴一笑，“好！好名字！听着就不好惹！有股子煞气！”

他又将目光转向一旁正左看右看的陆压：“那你呢？小哥，脾气不小，本事想来也不差吧？”

陆压哼了一声，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似乎连多说一个字都嫌累，“陆压。”

“陆压！卡皮塔诺！哈哈，好！都记下了！”孙悟空将两个名字记下，显得颇为高兴，仿佛结交新朋友是一件极大的乐事。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继续起了刚才的话题。

宴席很快便成了孙悟空一个人的战功发布会。

他先是手舞足蹈地把大闹龙宫、喜提神兵的事情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说到得意处，更是将金箍棒变得如同碗口粗细，在洞中舞得虎虎生风，带起的劲风吹得小猴子们东倒西歪，却又引得它们拍手叫好，兴奋不已。

“那老龙王，小气得紧！俺老孙不过是借几件兵器，他便推三阻四！若不是看在叔公你的面子上，俺非得把他那龙宫给掀了不可！”

说罢龙宫，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更为骄傲的神色，声音也拔高了八度，仿佛在讲述一件足以震动三界的伟业。

“不过，那龙宫之事，终究只是小打小闹！”孙悟空拍着胸脯，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最痛快的，还要属俺老孙大闹地府！那十殿阎罗，见俺老孙去了，竟敢摆谱，说什么生死有命！俺老孙索性从森罗殿一路打到轮回司，将那掌管我猴子猴孙寿数的生死簿，一笔勾销！”

他得意地指着周围那些正在嬉戏的猴子们，自豪地宣布：“从今往后，俺花果山的猴属，皆与天地同寿，再不受那轮回之苦！”

整个水帘洞，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猴子们嬉闹声戛然而止，连洞外瀑布的轰鸣似乎都小了许多。

陆压和卡皮塔诺瞬间都将目光投向了钟离，陆压都做好钟离一发火，他立刻拽着卡皮塔诺出去的准备。

钟离放下手中酒碗，碗底与石桌接触，发出了一声轻响，他脸上笑容敛去了。

他静静地注视着孙悟空，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望。

“不受轮回之苦？”他轻声重复着这句话，“悟空，你可知‘生死’为何物？‘轮回’又为什么存在？”

孙悟空脸上得意笑容瞬间僵住，他听出了钟离语气中明显的不快，“生死……不就是活与死吗？轮回……不就是死了再去投胎吗？俺让俺的孩儿们不用死，不用再受那投胎之苦，这难道不是好事？”

“好事？”钟离摇了摇头，声音变得低沉而肃穆，“生老病死，是世界对灵魂的一种恩赐。魂归地府，洗涤前尘，再入轮回，方得新生。这轮回维系着三界亿万生灵的平衡。你今日为一己之私，强行撕毁生死簿，将猴族之名从生死簿上划去，看似是给了他们永生，实则是断了他们轮回之路，将他们永远地禁锢在了这一世中。”

“你以为这是解脱，实则是最沉重的枷锁！”

“你让他们跳出了轮回，便也意味着，他们从此再无‘来世’可言！若有朝一日，他们厌倦了这无尽的生命，想要寻求安息，却求死不得；若有朝一日，花果山遭遇灭顶之灾，他们连转世的机会都将失去！到那时，你今日所为，于他们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徒生怨怼？！”

这番话，如九天神雷劈在孙悟空心里！

他呆住了。

他从未想过这些。他只觉得长生是天大的好事，是所有生灵梦寐以求的。可现在，仔细想想，这或许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残酷牢笼！他甚至无法想象，那些被他视为家人的猴子猴孙，有一天会因为他今日所作所为，而陷入永恒痛苦。

他想反驳，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块璞玉，可以被雕琢成传世礼器，护佑一方；亦可被胡乱打砸，化为伤人碎石。”钟离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语气稍缓，“你便是那块璞玉，悟空。但你此刻，却更像是在用你的天赋，肆意地破坏着支撑整个世界梁柱，还浑然不觉，沾沾自喜。”

“可……我……”孙悟空嘴唇哆嗦，想说些什么，却最终颓然地垂下了手臂。他将手中酒碗重重放下，烦躁地挠了挠头，独自一人走到了水帘洞角落，蹲在石头上，望着洞外发起呆来。

那瀑布依旧奔腾，但在他眼中，却仿佛化作了无数挣扎猴子猴孙，在无尽循环中沉浮。

水帘洞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一众猴子猴孙，看着自家大王露出这般苦”的模样，都面面相觑，不敢出声，只是小心翼翼地缩在角落，连果子都不敢吃了。

而一直沉默观望的卡皮塔诺，此刻，心中一样在思考！

钟离这番话，看似是在点化孙悟空，却也同样，是在回答他心中疑问！

‘生死乃天道纲常，轮回方得新生。’

‘你以为是解脱，实则是最沉重的枷锁！’

他想起了纳塔，想起了那些无法安息，只能在灵魂沼泽中痛苦挣扎的英魂！

他又想起了提瓦特，死亡后等待众人的是灵魂分解，化为地脉中冰冷的能量与记忆，这与孙悟空强加给猴族的永生，又有何区别？一个是被迫永恒地存在，一个是被迫彻底地消失，都同样被剥夺了“再入循环，获得新生”的权利！

他所追寻的，纳塔所缺失的，甚至整个提瓦特都残缺的，正是钟离口中这个名为“轮回”的规则！

他端起面前的猴儿酒，透过面甲，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化为一股暖流，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他那因承载了太多英魂而日渐沉重的身体，竟在这一刻，变得轻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