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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即将再次催动印玺的手，骤然僵在了半空。
“……是他。”昊天盯着玄铮，声音不再愤怒，而是干涩与忌惮，“你们……与他究竟是何关系？”
玄铮迎着昊天目光，不卑不亢地回答，“我等不过是天尊仁慈，于磐岩境中修行的晚辈罢了。”
磐岩境！
此刻，昊天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但身为天帝，尊严却不容许他就此退缩。他若因一个名号便退兵，明日，这凌霄宝殿，便会成为三界笑柄！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悸动，声音重新恢复了帝王的冰冷与威严，“就我所知，那位天尊最是讲秩序的！仙凡有别，乃是天规铁律！此律，更是维系三界平衡的基石，即便是天尊本人驾临，亦是如此！”
“瑶姬私配凡人，杨戬擅闯天庭禁地，此乃事实！藐视天威，罪证确凿！尔等以为，仅凭一个名号，就能让朕，罔顾天条吗？！”
“陛下言重了。”玄铮微微躬身，“我家老爷，自是维护秩序。仙凡殊途，诚然不假。但为人子女，救母于危难，亦是天地间最根本的人伦孝道。陛下身为三界主宰，当知晓，秩序的根本在于公平。”
“一条河川之所以有序，在于堤岸的约束，但若堤岸束缚了水的流动，那河便不再是河，只是一潭死水。”
昊天双眸微眯，周身帝王威压愈发沉重。他不再与玄铮做口舌之争，身为帝王，他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他心中已有决断。
今日，无论如何，都必须将瑶姬与杨戬拿下！这是他身为天帝的职责，也是他维护统治的必要手段！至于那位天尊……待事后，他自会亲上东海，向其分说！
“多说无益！”
昊天声音冰冷，不再有半分犹豫。他缓缓抬起手，天帝印玺光芒大作，这一次，他准备动用印玺中的天道权柄，一举将那磐岩壁垒彻底击溃！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的瞬间！
“唉……”
一声叹息在所有人的元神深处，轻轻响起。
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周围时间与空间，仿佛停止了。风不再吹，云不再流，连昊天身后那万千雷将身上闪烁的金色电光，都僵在了空中！
一道模糊、颀长虚影，出现在了昊天与磐岩壁垒之间。
他身形并不凝实，仿佛是一缕被时光拉长的青烟，随时都会散去，但他出现却让这片天地，成为了他唯一的背景。
钟离虚影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了昊天身上。
“昊天道友。”
那声音温润如玉，却又厚重如山，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仙凡有别，此乃天道之序，维系三界平衡，此律，无错。”
此言一出，昊天心中剧震。他没想到，这位天尊居然没有先维护门人，竟首先肯定了自己！这让他那颗紧绷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松。
钟离又缓缓转向杨戬，目光平静如水。
“为人子者，救母于水火，此乃人伦之本，血脉天性，此心，亦无错。”
杨戬迎着那道目光，只觉得自己所有心思，都被看了个通透，那股因救母而生的戾气与杀意，竟在这注视下，化为一片宁静。
“错，在于失衡。”
“天规铁律，过于刻板；孝心无畏，过于鲁莽。二者相争，只会让秩序崩坏，两败俱伤。”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昊天身上，语气依旧平和。
“今日，我为你二人，提出一条折中方案，如何？”
昊天沉默了。面对这位连天道都选择“中立”的存在，他没有拒绝的余地。更何况，对方的话，并非强压，而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一个能让他既维护了天帝尊严，又能体面结束这场闹剧的台阶。
“……天尊请讲。”许久，昊天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四个字。
钟离虚影微微颔首。
“其一，天规不可废。瑶姬仙子私配凡人，当受其罚。便由你出手，剔其仙骨，削其仙籍，贬为凡人，从此历经生老病死，再入轮回。如此，可全天规之严。”
此言一出，杨戬与杨婵脸色剧变，刚要开口，却被玄铮以眼神制止。
瑶姬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昊天眼中则闪过一丝异色。这个惩罚，比他预想的要重，却也正好全了他天庭颜面。
钟离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其二，人伦不可绝。杨戬与杨婵一心救母，但对拦路天将也未下杀手。便让瑶姬与他们同去与家人团聚。如此，可全人伦之暖。”
这一下，轮到昊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个提议，堪称完美。
它维护了天规尊严。它保全了人伦温情。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完美的台阶！让他既不用与这位天尊彻底撕破脸，又以一种有温度的方式，解决了这场闹剧！
许久，昊天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那股积压在胸中的滔天怒火，在钟离这番条理分明的解决方案之下，竟也消散了大半。
“……可。”
最终，昊天从口中，吐出了这个字。
他抬起手，对着下方早已泪流满面的瑶姬，遥遥一指！
一道敕令符文从他指尖飞出，瞬间没入了瑶姬眉心！
“啊——！”
瑶姬发出一声痛苦叫声，她身上那与生俱来的灵根，如同青烟般，被强行剥离了出来！她的仙骨，她的道基，在这一指之下，尽数化为乌有，散于天地之间！
“娘亲！”
杨戬与杨婵冲了过去，扶住了那个瞬间变得虚弱无比、添了几分沧桑的母亲。
做完这一切，昊天收回了手，他看了一眼钟离虚影，眼神复杂。
“那么天尊，此间事了，朕，先告辞了。”
说罢，他猛地一挥帝袍，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化为一道金色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他身后，那黑压压的雷部众神，也如同潮水般悄无声息地退去。
那股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的煌煌天威，也随之烟消云散。
天空，再次恢复了清明。
钟离也渐渐变得透明。他最看了一眼扶着母亲、神情复杂的杨戬。
“记住，守护真意，不在于毁灭，而在于……创造一个公平、公正的秩序。”
话音落，虚影散。
桃山之巅，只留下一片废墟狼藉，和相拥而泣的一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