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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想要那道鸿蒙紫气吗？
钟离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暮鼓晨钟，重重地敲击在红云的元神之上，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颤。
石亭之内，通天那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再次微蹙，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想知道这位老好人会如何作答。
而镇元子，则是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了石桌之下，双手合了又合，显然，他比任何人都在意挚友的选择，也更紧张。
红云猛地抬起头，看向钟离那双平静无波的金色眼眸，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想要吗？
他不想吗？
那是鸿蒙紫气！是大道之基！是通往圣人道果的门票！
紫霄宫中，三千红尘客，谁不为之疯狂？谁不为之渴求？
他红云，自然也不例外。
得到它的那一刻，他欣喜若狂，感觉自己就是天道所钟的气运之子。他畅想着自己未来成圣，开辟道场，将自己的“逍遥之道”传遍整个洪荒。
可结果呢？
无尽的追杀，同道中人那毫不掩饰的贪婪目光……
这道鸿蒙紫气，带给他的不是荣光，而是无尽的恐惧与灾厄！
它像一道催命符，一道枷锁，将他牢牢地锁死在了这方寸之地。为了活下去，他不敢出门，不敢交友，甚至不敢修炼！
逍遥？
何其讽刺！
他失去了一切逍遥，只为了守住这个本该让他大逍遥的虚幻希望！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红云的眼神，从最初的茫然，到痛苦，再到挣扎，最终，化为清明与决然。
他想通了。
成圣，或许风光无限。但那份高处不胜寒的孤寂，真的是他红云想要的吗？
不！
他想要的，不过是能与三五好友，品茶论道，笑谈风云。
他想要的，不过是能自由自在地，游历这洪荒的大好河山，看云卷云舒，观花开花落。
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逍遥”二字罢了！
为了一个圣位，舍弃了自己真正的道，这是何等的愚蠢？！
“我……不要了！”
红云猛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带着一种放下一切重担后的释然与轻松！
这个决定，让一旁的镇元子和通天，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尤其是镇元子，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他知道，这是挚友在经历了痛苦后，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通天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红云，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许。
能在这等诱惑面前，遵从本心，做出取舍。这份心性，足以让洪荒九成九的修士汗颜。
“我不要了！”红云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看着钟离，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恳求。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那道鸿蒙紫气，从体内牵引了出来！
嗡——！
一道紫色的霞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碧游宫！
玄之又玄的气息弥漫开来。
而红云，却像是丢掉一块滚烫的烙铁一般，双手颤抖着将这道鸿蒙紫气呈到了钟离的面前。
“拿去！”他的声音带着解脱后的哽咽，“此物于我而言，非是机缘，乃是催命之符！我红云不求成圣，只求能与三五好友品茶论道，逍遥于天地之间！”
“我愿将此成圣之基奉上，只求能让我……摆脱这份天道的因果！”
“只求，换我逍遥！”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
整个石亭，都安静了下来。
通天与镇元子，都将目光投向了钟离，等待着他的决定。
他们知道，钟离若收下这道鸿蒙紫气，便意味着，钟离将这份天大的因果，尽数揽于己身！
这不仅仅是一道鸿蒙紫气，更是一份沉重无比的责任！
钟离看着眼前那散发着道韵的紫气，眼中却是一片平静。
鸿蒙紫气，对他而言并无大用。他已证得大道圣人，早已不需要此物。
但……
他看着红云那双充满了期盼与决绝的眼，缓缓点头。
“可。”
“我允你一处绝对清静之地，圣人亦不可扰。”
说罢，他伸出手，指向红云，只见一道金色的涟漪，以红云为中心，荡漾开来。
红云只感觉眼前一花，下一刻，他便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金鳌岛，而是来到了一方全新的天地！
这里天空高远，大地厚重。远处，有连绵的仙山，山间云雾缭绕，亭台楼阁若隐若现。
空气中，弥漫着比浓郁的先天灵气，更难得的是，这里没有丝毫的杀伐与劫气，只有一片宁静与祥和。
几只形态奇异的瑞兽，正好奇地从远处的山坡上探出头，打量着他这个“新邻居”。
其中一只形如牛，头生一角，名为蜚；一只状如猫，身有文采，名为朏朏；还有一只虎身人面，威风凛凛，正是昆仑神首陆吾。
“这……这里是？！”红云彻底惊呆了。
钟离的声音，悠悠地在他的耳边响起。
“此乃尘歌壶。在这里你可以自行探索。你可安心修行，也可在此逍遥度日。待我为这鸿蒙紫气找到新主人，你便可重回洪荒。”
“你所求的逍遥，我给你。”
话音落下，那道悬浮在石亭中的鸿蒙紫气，便化为一道流光，被钟离挥袖收起，暂且镇压在了自己的袖里乾坤之中。
从此世间，暂别红云道人。
只有尘歌壶中，一位名为红云的逍遥散仙。
……
石亭内，镇元子看着红云消失的地方，神情复杂。有为挚友找到庇护的欣慰，也有一丝离别的伤感。他站起身，对着钟离，深深地行了一个道揖。
“圣人慈悲。红云能有此结局，皆赖圣人庇护。贫道……谢过圣人。”
“道友言重了。”钟离示意他坐下，“红云心性纯良，不该落得那般下场。更何况这也是践行我‘守护’之道。”
一旁的通天，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道被钟离收起的鸿蒙紫气上。他看着钟离，眉头微蹙，传音道：“道友，你已证得大道，此物于你无用。留在身上，终究是一桩天大的因果。你……打算如何处置它？”
钟离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依道友之见，该当如何？”
通天沉吟片刻，“依我之见，不若将其彻底毁去！此物乃天道用来平衡洪荒、挑起纷争的棋子。毁了它，便断了那些准圣最后的念想，也能让洪荒清净不少！”
“毁去？”钟离闻言，却是缓缓摇了摇头，“不可。”
“为何不可？”通天不解，“此物虽是大道之基，但你我如今的境界，难道还毁不掉它？”
“能毁，但非不能，实不为也。”钟离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意，“通天道友，你只看到了此物是纷争之源，却未看到，它亦是‘希望’之源。”
他顿了顿，解释道：“洪荒准圣何其之多？鲲鹏、冥河、镇元子……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他们苦修亿万年，所求的便是那一线成圣的希望。你若将这最后的希望都彻底斩断，你猜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通天瞬间明白了。
当所有的路都被堵死，当向上的阶梯被彻底抽走，剩下的，便只有疯狂了！
那些顶级准圣，在看不到任何希望之后，很可能会选择效仿当年的罗睺，以毁灭众生为代价，去冲击那虚无缥缈的更高境界！
届时，整个洪荒，恐怕会陷入比龙汉大劫还要恐怖劫火之中！
“这……”通天一时语塞，“那依道友之见，又该如何？”
钟离呷了一口茶，“此物，既不能留，也不能毁。那便……给它寻一个最合适的主人。”
“最合适的主人？”通天一愣，“谁？”
钟离微微一笑，却卖了个关子：“此事，天机未至，尚不可说。不过，我可以向道友保证，此物的最终归属，必会让洪荒的天平，向着一个更有趣的方向倾斜。”
通天看着钟离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虽然心中好奇，却也没有再追问。他知道，自己的这位挚友，行事向来滴水不漏，谋定而后动。他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了万全的计划。
镇元子在一旁听着两位圣人的对话，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他这才明白，圣人所考虑的，早已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整个洪荒天地的未来走向。
他站起身，再次向二人行了一礼，郑重道：“今日多谢二位庇护。贫道这便返回五庄观，闭关静修。日后，我五庄观一脉，愿永奉圣人与上清圣人为尊！”
钟离与通天，欣然受了这一礼。他们知道，从今日起，五庄观一脉，已经彻底成为了他们最坚实的盟友。
而随着镇元子的离去，红云之事，也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整个洪荒，因为钟离收走了最后一道鸿蒙紫气，所有准圣的念想都被暂时斩断，他们只能蛰伏起来，等待着新的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