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四道流光自东海深处冲霄而起，撕裂万丈波涛，带起漫天晶莹的水花。
那股镇压了整片海域，静谧、悠远、与世无争的气息，随着他们的离去而缓缓消散。深海的暗流再次开始咆哮，巨大的海兽重新开始了它们永恒的追逐与厮杀。东海，又恢复了它那原始而又野蛮的模样。
仿佛那座小小的海底洞府，以及其中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这片蔚蓝汪洋一瞬的梦境。
高天之上，四人并肩而立。
通天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海风，胸中那因周天星斗大阵而激荡起的论道之心，愈发炽烈。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钟离，朗声笑道：“道友，此番昆仑之行，你我定要将那阵法大道，论他个天翻地覆！”
钟离，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他负手立于云端，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下方的山川河流。
“走吧。”他轻声道。
没有驾驭法宝，也没有施展神通。四人只是如散步般脚踏祥云，不疾不徐地，向着那座万山之祖的方向，缓缓行去。
这并非他们速度不快，而是钟离刻意为之。
他想让伏羲有足够的时间，去感受这片大地的脉动，以巩固道基。更想让身旁通天，以一种全新的视角，去重新审视这个他早已熟悉、却又从未真正看透的世界。
很快，他们便飞离了东海的疆域。
通天口中的那个“外强中干”的妖族，第一次，向他们展露出了它那威严、秩序却又冰冷的一面。
只见高空之上，云层之间，每隔万里便会有一座由星辰精英铸就的巨大浮空岛屿。岛屿之上，旌旗招展，是由纯粹的星光之力编织而成的“周天星幡”的投影，每一面旗帜，都与九天之上的一颗太古星辰遥相呼应，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
一队队身着银甲、手持星枪的妖神，骑乘着形态各异的飞行巨兽，面无表情地在固定的航线上来回巡弋。他们的阵型整齐划一，气息连成一片，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下方大地上的任何风吹草动。
那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秩序。一种君临天下，将整个天空都纳入自己掌控的霸道！
“其形已备，其神未具。”通天看着这番景象，微微颔首，随即又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做出点评。
“以星辰之力为骨，以森严法度为肉，帝俊此举，确有几分帝王气象。道友你看。”他指向那些巡天的妖神，“这秩序，是强行加之于上的‘天规’，而非万物自发的‘和谐’。失了‘灵’性，便失了变数，终究是死路一条。”
女娲则微微蹙起了秀眉。她名义上仍属妖族，看到妖族如此强盛，本该高兴。但不知为何，看着那些妖神脸上那冰冷的的表情，她心中却感到一丝莫名的疏离与悲哀。
“秩序，乃是‘契约’的体现。”钟离的声音，悠然响起。
他赞同地点了点头：“通天所言极是。帝俊已经为他的天庭，立下了最基本的‘规矩’。这规矩，便是秩序的根基。从这一点上看，他是个合格的帝王。”
“但是……”钟离话锋一转，那双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深邃。
“他的‘天’，太高了。”
“这些妖神，只知巡天，他们守护的，是‘天庭’这座空中楼阁的威严，而非这片天地本身的脉动。”
“天失其根，虽高，却已是无根之萍。风雨欲来，第一个倒下的，便是它。”
这番话，让通天脸上的平静，化为了一丝了然的赞同。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内陆，大地之上开始呈现出另一番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景象。
那是巫族的世界。
没有精致的城池，没有华丽的宫殿。
有的，只是一个个用巨大的兽骨与山石搭建而成的、充满了原始与粗犷气息的巨大部落！部落的中央，燃烧着熊熊的篝火，一个个身高数丈、肌肉虬结、身上纹着各种神秘图腾的巫族大汉，正扛着如同小山般的洪荒巨兽，放声高歌，庆祝着今日的收获。
他们的笑声，豪迈、奔放，充满了生命最原始的喜悦与力量！
他们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仿佛与脚下的大地，产生着共鸣！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煞气与生命气息的血色狼烟，从每一个部落的中央冲天而起，直入云霄，竟连天空之上妖族的星光，都冲淡了几分！
通天看着这番景象，再次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他们承盘古父神浊气而生，天生便与大地一体，力大无穷，战意无匹。这份生机之磅礴，远胜妖族。但，观其行事，只知凭本能与力量，缺乏远见与谋划。空有宝山，而不懂如何运用。”
一旁的女娲，有些害怕地向钟离身边靠了靠。她看到，一个巫族孩童，为了争抢一块兽肉，便能与同伴打得头破血流，而周围的大人，非但不阻止，反而放声大笑，为他们呐喊助威。
这里，没有秩序，只有最纯粹的、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生机，乃是‘力量’的源泉。”钟离的声音，再次响起，与刚才评价妖族时，如出一辙。
“通天道友一语中的。他们的根，深深地扎在这片大地之中。大地为他们提供食物，提供力量，他们的喜怒哀乐，都与这片土地息息相关。”
“但是……”他又一次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同样的惋惜。
“他们的‘地’，太沉了。”
“他们只知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却忘了抬头看一看，天有多高。他们满足于用拳头解决一切问题，却不知，真正的危险，往往来自于你看不到的地方。”
“地失其首，虽厚，却已是无智之兽。大劫将至，第一个被当成棋子的，也是它。”
钟离的话音落下，通天脸上那平静的论道神情，渐渐化为了一抹深刻的、带着几分自嘲的冷笑。
他没有丝毫的震惊，反而像是听到了一个早已知晓、却又无比厌恶的答案。
“道友，你我所见，果然略同。”通天的声音变得低沉，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一个只见天，不见地；一个只见地，不见天。一个规矩森严却毫无生机，一个生机勃勃却毫无规矩。呵……何其完美的对立，何其精准的互补。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刻意摆放在棋盘两端的棋子。”
他看向钟离，那双锐利的眼眸中，再无一丝迷茫，只剩下一种洞悉了真相后的、冰冷的决绝。
“道祖常言‘天道大势’，我昔日不懂，如今，倒是渐渐明白了。”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一缕岩元素之力在他的指尖凝聚，化为一黑一白两枚棋子。
他将两枚棋子，轻轻地放在身前的云端之上。
“天道，一直以来在下一盘棋。”他看着通天，平静地说道，仿佛是在与挚友印证一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残酷事实。
“这一次，妖族占据了‘天元’，想要以秩序为棋盘，将整个洪荒都纳入自己的掌控。”
“巫族则占据了‘地脉’，想要以力量为根本，将所有不服者都砸个粉碎。”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执棋之人。”
通天接过了他的话，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嘲讽与怒意：“却不知，他们本身，就是这棋盘上，最大、也最可悲的两枚棋子！”
他看着钟离，眼中那团青色的火焰再次燃起，但这一次不再是兴奋，而是前所未有的、想要掀翻一切的战意与决心！
“我曾于静坐中，窥见过未来的一角，那血染周山、天地同悲的景象……我曾以为那是无数巧合累积的恶果，今日方知，那所谓的‘巧合’，不过是棋手落子时，必然会发出的声响罢了！”
“我通天，生为盘古正宗，求的是那遁去的一，是万物的一线生机！我绝不会，也绝不允许，自己成为这棋盘上，任人摆布、用完即弃的棋子！”
钟离伸出手指，将那一黑一白两枚棋子，轻轻地从云端之上，拂了下去。
两枚棋子，悄无声息地，坠入了下方的万丈红尘，消失不见。
“所以，你才需要一座，能跳出这方棋盘的阵。”钟离看着他，一语道破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不错！”通天紧紧握住了青萍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需要一座能打破棋盘的阵！一座真正属于我，属于万物生灵的阵！”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而就在此时，远方的天际，一座巍峨、仿佛连接了天与地的巨大山脉，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那山，清气缭绕，仙光普照，万法不侵。
正是万山之祖，盘古正宗的道场——昆仑山！
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