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的星辰民间小故事 第411章 说书人的惊堂木

清河镇有个说书人，名叫柳快嘴。这人三十来岁，长得精瘦，最擅长说《隋唐演义》。说到程咬金三板斧，他能把醒木拍出三种花样；说到罗成惨死，他能让全场老少一起抹眼泪。

可柳快嘴有个毛病——光说不练。

他说英雄豪杰，自己却怕事；讲忠肝义胆，遇事溜边。镇上人笑话他：“柳先生的故事比酒香，柳先生的胆子比芝麻小。”

这天傍晚，柳快嘴收摊回家。路过张家茶铺，听见里面吵吵嚷嚷。扒门缝一瞧，是镇上的泼皮牛二在讹张老板的钱。

“你这茶里有苍蝇！”牛二把桌子拍得砰砰响，“赔十两银子，不然砸了你的铺子！”

张老板老实人，急得直作揖：“牛爷，这、这不可能啊...”

柳快嘴气得手抖。他昨天刚说过鲁智深拳打镇关西，最恨这等欺行霸市。可一摸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又缩了脖子。

正要溜走，怀里醒木突然发烫。这块乌木醒木是祖传的，用得油光发亮。

“唉，我要有秦叔宝的功夫就好了...”他喃喃自语。

话音刚落，醒木金光一闪。柳快嘴只觉得浑身发热，胳膊上冒出疙瘩肉。他惊得咬到手，疼得直跳——真疼！不是做梦！

牛二听见动静，拎着棍子出来：“谁在外头？”

柳快嘴想跑，腿却不听使唤，扎了个马步。这架势，昨天刚说过，是秦琼的“铁门栓”。

牛二一棍劈来，柳快嘴下意识抬手格挡。“咔嚓”一声，棍子断了。

所有人都傻了眼。

牛二不服，又扑上来。柳快嘴身子一矮，使了招程咬金的“掏耳朵”，把牛二撂倒在地。动作行云流水，像练过十年八年。

泼皮们扶起牛二，狼狈逃窜。临走撂下狠话：“柳快嘴，你等着！”

张老板千恩万谢，非要塞银子。柳快嘴摆手不要，昂首挺胸往家走。路上回味刚才那两招，心里美滋滋。

“原来当英雄是这般滋味！”

第二天说书，他添油加醋把昨晚的事一说。醒木拍得震天响，听众叫好连连。

可好景不长。三天后，牛二带着七八个兄弟堵在书场外。

“柳大侠，请教你的高招！”牛二阴阳怪气。

柳快嘴心里发毛，偷偷摸醒木：“我要有赵子龙的长枪...”

醒木发烫，他手里真多了杆银枪。可这枪沉啊，他差点栽跟头。

混混们一拥而上。柳快嘴闭眼乱挥，居然使出一套漂亮的梨花枪。叮叮当当，打得混混们抱头鼠窜。

这下真出名了。

“柳大侠”的名号传遍四乡八镇。今天东村请他调解纠纷，明天西庄求他驱赶山贼。柳快嘴骑虎难下，只好天天靠着醒木应付。

可怪事来了。醒木变出的本事，每次只能维持一炷香。时间一到，立刻打回原形。

有次对付一伙流寇，他正耍着关公大刀，突然手软，大刀变回醒木。幸亏衙役及时赶到，不然真要吃大亏。

更糟的是，他发现醒木上的裂纹越来越多。

这天，来了个游方道士。看了醒木直摇头：“此物借的是你祖宗积德。德行耗尽，木头就碎了。到时候，借过的功夫都会反噬，轻则瘫痪，重则丧命啊！”

柳快嘴吓出一身冷汗。

当晚，他对着醒木发愁。镇上首富钱老爷派人来请，说是公子被山贼掳了，求大侠出手。

这是玩命的事。柳快嘴想拒绝，可想起自己整天说的“侠义二字”，话堵在喉咙口。

他咬咬牙，揣上醒木出发。

黑风寨易守难攻。柳快嘴摸到后山，对着醒木许愿：“我要段誉的凌波微步...”

身子顿时轻如燕，悄无声息溜进山寨。找到钱公子时，孩子正哭呢。

“别怕，柳大侠来救你。”他给自己壮胆。

背起孩子刚要溜，被巡山贼发现了。柳快嘴急忙许愿：“要楚霸王的千斤力...”

醒木发烫，却只热了一半。贼人已经杀到眼前！

危急关头，他想起说过的一个故事：诸葛亮空城计。于是站定身子，哈哈大笑。

贼人一愣：“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柳快嘴强装镇定，“山下已有五百官兵埋伏，我不过是来探路的。”

贼将信将疑。柳快嘴趁机又说：“我站着不动，你们也伤不了我。信不信？”

贼人一刀劈来。柳快嘴心里念着“金刚不坏”，可醒木毫无反应。

完了！他闭目等死。

就在刀锋及颈的瞬间，醒木突然炸裂！金光中走出一位金甲神将，挡开钢刀。

“祖宗！”柳快嘴认出这是家谱上的画像。

金甲神将叹道：“子孙啊，侠义不在神通，在赤心。你可知这醒木为何失灵？你每次借力，都在消耗祖德。今日若为我自保，尚可原谅。可你为救人不惜性命，反而激发了最后一点灵性。”

说罢，神将化作青烟消散。贼人早已吓跑。

柳快嘴愣在原地，手里只剩一把木屑。

从此，清河镇没了“柳大侠”，但多了个真正的柳义士。他不再说书，开了间武馆。教的不是花架子，是实打实的防身术。没钱交学费的，管饭就行。

有人问：“柳馆主，你的神通呢？”

他拍拍胸口：“在这儿呢。”

确实，他现在能一人打翻三个混混——真功夫，练出来的。

那年腊月，黑风寨贼人来报复。全镇青壮跟着柳快嘴守镇子，没借任何神通，硬是靠陷阱和勇气打退了山贼。

捷报传来时，柳快嘴正在修屋顶。他笑得开心，脚下打滑，差点摔下来——功夫好了，马虎的毛病还没改。

后来徒弟们集资给他打了块新醒木。他偶尔拿来拍桌子，却说最精彩的故事不在书里，在每个人的生活中。

至于那块碎了的旧醒木？他收在匣子里，逢年过节上柱香。

不是念神通，是谢它点醒了自己：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做给世人看。

这道理，比任何惊堂木都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