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的星辰民间小故事 第322章 老货郎的拨浪鼓识亲疏

铃铛坡的坡底，住着个老货郎，姓宋，大伙儿喊他宋拨浪。他肩上那只拨浪鼓，鼓面是羊皮蒙的，磨得发亮，鼓柄包着层老布，是他从父亲手里接的营生，打解放初就摇着走村串户了。这拨浪鼓怪得很——你要是真心待他，鼓声脆得像银铃，他准多给你颗糖；你要是抠门算计，鼓就闷得像敲木头，还专往你筐里掉烂果子。

跟着宋拨浪跑的是他的孙子，叫宋小鼓。十五岁，背着个小货箱，裤脚总沾着泥，每天天不亮就跟着爷爷收拾货，说拨浪鼓响，是在跟山里的露水道早安。他有个小尾巴，是邻村的丫头叫丫蛋，七岁，总爱抢着摇鼓，说鼓里头住着管热闹的欢喜神。

坡顶新搬来个开杂货铺的，姓王，以前是跑运输的，总爱穿双皮鞋，见人就说：我这铺子，货比货郎全，价钱还便宜三成。王老板瞧不上这拨浪鼓，背地里撇嘴：一个破鼓，能比超市扫码快？

开春头回赶集，宋拨浪挑着货担，宋小鼓摇着拨浪鼓，刚到村口就被围住了。张大娘要包粽子，买了斤红枣，宋拨浪多抓了把葡萄干：给娃当零嘴。王老板骑着摩托路过，按了声喇叭：张婶，我那红枣比他的大，还少要两毛。张大娘摆摆手：老宋的枣甜，称得也足。

过了几日，王老板的铺子搞促销，鸡蛋按个卖，说是买十个送一个。有个大爷来买，刚数到第七个就皱眉：王老板，你这蛋咋有大有小？王老板指了指招牌：送的那个小点，划算着呢！

丫蛋蹲在货郎担后听见，气鼓鼓地抢过拨浪鼓，往杂货铺门口一站，怪事儿发生了——拨浪鼓突然咚咚咚响得震天，震得货架上的酱油瓶都晃了晃，最底下那排鸡蛋滚出来两个，壳上还沾着鸡粪，跟宋拨浪挑的干净蛋一比，差得老远。大爷了声，转身就往货郎担走，王老板的脸腾地红了，抓起扫帚就赶丫蛋，宋小鼓笑着把鼓接过来，拨浪鼓轻响，像是在跟他击掌。

没过几天，王老板的铺子就冷清了。来买东西的都说：还是老宋实在，不缺斤短两，还总想着给添点啥。有人劝宋拨浪涨价，他擦着拨浪鼓说：这老伙计说了，跑江湖靠的是脸熟，多要一文，心里不安生。

入夏时，下了场冰雹，把王老板铺子的玻璃砸了，进的货湿了大半。他急得直转圈，说再不想办法就得关门。宋小鼓看着急，把拨浪鼓在太阳底下晒了晒，又帮着把湿货搬到屋檐下，说：让老伙计帮着招点人。

怪得很，拨浪鼓一摇，竟真有不少街坊来帮忙拾掇，有人还买了些没湿透的饼干。王老板看着宋拨浪给人称糖，称完还往袋里塞颗话梅，挠着头说：老宋，你这鼓真能招来生意？他刚想碰拨浪鼓，鼓突然地敲了下他的手，疼得他一缩，手里的计算器都掉了。丫蛋笑得直拍巴掌：王叔，鼓不待见你！

王老板红着脸来求宋拨浪，想跟着学怎么待人。宋拨浪让他跟着挑货担，说：做生意跟走山路一样，脚底下不实，容易摔跟头。王老板跟着走了三天，皮鞋换成了胶鞋，见人也会笑了，给李奶奶称盐时，还多放了勺糖：您老爱吃甜的。

秋收时，宋拨浪突然咳得直不起腰，嗓子哑得说不出话。郎中说是常年风吹日晒伤了肺，得用川贝炖梨。丫蛋急得直掉泪，王老板提着一网兜苹果来看望，挠着头说：我托人从山里捎了点川贝，就是不多......

当天夜里，丫蛋抱着拨浪鼓，趴在宋拨浪床边说：鼓爷爷，救救宋爷爷吧，我以后天天给你擦灰，不让你长霉。眼泪掉在鼓面上，顺着羊皮纹路渗进去。第二天一早，她发现鼓柄的布套里，藏着个小纸包，打开一看，是几颗川贝，还带着股木头的香味。

王老板一看就咋舌：这是正经川贝！比药店的强！他自告奋勇骑着摩托，载着宋小鼓去镇上，把卖货的钱凑凑，买回了最好的雪梨。宋拨浪喝了川贝梨汤，没过几天，又能摇着拨浪鼓喊：针头线脑——小孩糖——

这事过后，那只拨浪鼓成了铃铛坡的宝贝。谁家娶媳妇，来借拨浪鼓摇三圈，说能日子热闹；谁家生小孩，让娃摸把鼓面，说能少哭闹。王老板也改了性子，杂货铺门口摆了张桌子，谁来买东西都能坐下喝杯茶，他还总来帮宋拨浪挑货，说：这鼓教会我，买卖不是光算钱，得把人放在前头。

如今那拨浪鼓还在宋小鼓手里摇着，羊皮鼓面越发温润，包浆的鼓柄被摸得发亮。路过的外乡人要是问起这鼓的来历，宋小鼓就会笑着说：哪有啥来历？它呀，就像这山路，看着弯，却认人心，你对它真，它就给你坦途；你要是耍心眼，它可不就给你硌脚的石头，让你记牢喽？

王老板后来把杂货铺改成了邻里供销社，货架上总摆着个小拨浪鼓模型，谁来买东西都要听他讲段鼓的故事，末了加句：做人啊，得像这拨浪鼓，能摇出热闹，更能摇出真心，这样日子才能过得红火。

风一吹，货郎担的铃铛响，拨浪鼓应和，混着宋拨浪的吆喝声，听得人心里暖和——那是老物件在说，不管啥营生，掏出真心待人，比啥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