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是佛还是魔 第53章 一体同归

大会上空那骤然降临的黑暗，如同一块巨大的、浸满墨汁的幕布，蛮横地遮蔽了天光。那股源自魔界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一只无形巨手，紧紧扼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咽喉。

“是魔界！”空妄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他仰头望向那片漆黑，平日里古井无波的眼眸此刻凝重如山。

我心中一凛，魔界？在我离开的这段时日，竟有人敢在我背后兴风作浪，甚至将动静闹到了修仙界的地盘上。一股属于魔尊的怒意与威严自我心底升腾而起。

“去看看。”我冷声道，没有丝毫犹豫。我的地盘，岂容宵小放肆。

我刚要动身，手臂却被拉住。他扣住我的手腕，“若是魔界倾巢而出，夫人需以自身安危为重，切不可……...只顾我。”

仿佛要将这句话刻进我的骨子里。我能感受到他话语下的暗流——他在担心我，担心我会像方才为他挡下那支淬毒冷箭一样，不顾一切地护着他。

我正要开口，他却又想到了什么，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我微隆的小腹上。

“夫人且慢。”他的语气愈发沉重，“夫人身怀六甲，若是魔界真有阴谋，恐怕会拿孩子做文章……....”

看着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担忧，我几乎要被气笑了。他似乎忘了，我究竟是谁。

“我就是魔界的君主，”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而笃定，“只有他们死的份，不可能让他们伤害到我。”

我的话语中充满了与生俱来的傲慢与自信，这是身为万魔之尊的底气。空妄看着我，似乎被我的气势所慑，但那份担忧并未消散。“话虽如此……..”他沉吟片刻，终究是不放心，转头扬声唤道，“魅姬。”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身侧，魅姬单膝跪地，垂首待命。

“你务必保护好夫人。”空妄的语气虽淡，但那是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若夫人有半点闪失，我唯你是问。”

说完，他又看向我，目光柔和了些许，补充道：“不到万不得已，夫人不要轻易动用法力，以免动了胎气。”

点了点头。随即，不再耽搁，只说了一个字：“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遭景物飞速变幻，我和空妄、魅姬已然穿过空间裂隙，踏上了魔界的土地。熟悉的硫礴与血腥气息扑面而来，远处魔宫的方向，黑气冲天，无数魔兵正陷入狂乱的厮杀，而他们的对手，竟然是陌凌、沈寒和陈柒柒他们几个。

他们显然不是这些悍不畏死的魔兵的对手，虽在苦苦支撑，却已是险象环生。

“他们几个不是魔兵的对手.…”空妄眉头紧锁，“夫人，你在此处稍作歇息，我去助他们一臂之力。”他最后看了一眼魅姬，“记住我说的话。”

就在他准备动身之际，一声清脆又夹杂着怒气的呼喊从战场的另一端传来，是花溪！

“主上！快来看看，这不是之前清风楼那个怪里怪气的顾宇吗！果然是魔界的人！”她一边单手挥出绚烂的梨花法术逼退面前的魔兵，一边扯着嗓子朝我大喊。

顾宇？那个在清风楼中，眼神诡异地盯着我，让我感到极不舒服的男人?

我循声望去，只见魔兵大军的后方，一道身影静静悬浮于半空。他穿着一身与空妄别无二致的金红袈裟，同样是光头，同样有着一张惊为天人的脸。然而，那张脸上却挂着与空妄的清冷截然相反的邪肆笑容，眉宇间的金钿仿佛燃烧着暗红的火焰，那双与空妄一模一样的眼眸里，满是阴翳与疯狂。

是他！

一股怒火直冲我的脑海。我的地界，我的子民，竟被一个冒牌货搅得天翻地覆!

刹那间，佛光普照！

以我为中心，青色的莲台托起我，而身后金莲依次盛开，金色的光晕层层叠叠，如神临世。那光芒圣洁而霸道，所及之处，狂乱的魔兵仿佛被烈阳炙烤的冰雪，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化为飞整个魔界。

原本混乱的战场为之一清。

“夫人…..”空妄本想劝我保留实力，此刻却被眼前这神圣而又震撼的一幕惊得呆立在原地。他看着我，看着我周身绽放的万丈金莲，看着那些魔兵在我言语间灰飞烟灭，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如此威力……..当真不愧是我妻…….”他下意识地低声呢喃，随即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向冷白的耳根竟泛起一丝可疑的薄红，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咳咳……总之，先找到首领吧。”

我心念一动，玄黄塔的虚影浮现，将我与腹中的孩子牢牢护住。“嗯，走，找找看。”

我们向着那股邪异气息的源头飞去，越是靠近，空妄的脸色便越是难看。

“夫人，你且小心，”他突然停下，“来者……..是魔胎。”

话音刚落，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便从溃散的魔军中缓缓走出，悬停在我们面前。

“看来，”空妄的声音冷得像冰，“魔胎已经脱离我的掌控，在魔界的帮助下有了实体。”

我看着那个“空妄”，他也在看着我，那目光**而贪婪，最终，落在了我被玄黄塔虚影保护着的小腹上。

“魔胎，当真要如此做吗？”我冷冷地开口，试图唤醒他与空妄之间那最后一点联系，“我是魔界的君主，你觉得我能不能对付你？你不会后悔吗？”

“后悔？”那魔胎邪肆一笑，声音与空妄一般无二，却多了几分刺耳的阴翳，“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曾经在他的压制下不得自由！”

他的目光再次灼热地投向我的肚子，贪婪之色毫不掩饰：“至于你……...把孩子给我，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痴心妄想！”空妄心中的忌惮瞬间化为滔天怒火，“有我在，你休想得逞！”

他猛地转头看向我，语速飞快：“夫人，等会动起手来，场面必定混乱，答应我，一定保护好自己和腹中孩子。”

不等我回答，那魔胎已然发起了攻击。我却不闪不避，只是看着他，淡淡地开口：“你既然跟夫君不一样，我不会留手的哦！你没有跟他分开之前，就应该知道我说话，从来是说一不二。”

魔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感情只会成为我的软肋，我要它何用！动手吧，让我看看你这位魔界君主有多大的能耐！”

“竟敢看不起感情！”远处传来花溪愤怒的叫喊，她手中的法术变得更加凌厉，“主上，让这不知好歹的家伙尝尝您的厉害！”

魔胎的攻击已至眼前，空妄立刻飞身挡在我面前，佛光大盛，将魔胎那阴冷的魔气一一化解。

“魔胎，你的对手是我！”空妄回头看我，语气急切，“夫人，带着魅姬往后退，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与魔胎缠斗在一起，一金一黑两股力量激烈碰撞，每一次交锋都引得空间震荡。但我看得分明，空妄的攻势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他下不了死手。因为他知道，魔胎就是他自己。

“夫君，信我，不要拦。”我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魔胎，日后你会后悔的。我说的话从来没有失效过，你的痛苦与后悔会折磨得你毫无办法。”

我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空妄心上。他攻势一缓，眼中闪过一丝悚然。

★★★

空妄的心神剧震。他与魔胎本为一体，魔胎的未来，某种意义上就是他

自己的未来。他一直试图压制、剥离这部分代表着极致**与疯狂的自己，以为只要将其彻底根除，便能守住心中的那片清净佛土。可她的话，却如暮鼓晨钟，让他意识到，逃避和压制，只会导致更糟。

“哼！”魔胎抓住了他分神的瞬间，阴寒的掌风直逼面门，“少废话！等我杀了你，夺了你的一切，包括…….”那邪恶的眼神再次扫过不远处被玄黄塔护住的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她和孩子！……”

这一眼，彻底点燃了空妄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他可以忍受魔胎对自己的任何挑衅，却绝不允许他觊觎她分毫。然而，就在他准备全力反击时，她的话再次响起：“而你们融合了之后，就不会有我说的事情发生。如果你不相信，那我是真没办法，只能随你们自己的选择。

融合？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混沌。他从未想过这个选项，或者说，他不敢去想。融合，意味着要接纳那个充满偏执、占有欲和疯狂的自己。他害怕，害怕那样的自己会伤害到她。

“哈哈哈哈，看你们还能如何！”魔胎抓住他回防的间隙，再次凝聚魔力，准备发动更强的攻击，“受死吧！”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她抬起了手，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如同一支无形的箭，射向了魔胎的心口。

魔胎的胸口突然一痛，身形剧烈晃动。空妄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一抽，一股尖锐的刺痛传来。他们本为一体，她的法术，直击情感的根源。

“问问你的心是什么反应！”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力量。

空妄下意识地想要开口，想要对她说出那三个字，证明自己心如止水。然而，话到嘴边，心脏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阻止他说出那句违心之言。

果然……无法否认。

他看向痛苦的魔胎，艰涩地开口：“魔胎，你......可有感觉？”

那一刻，他不再将魔胎视为敌人，而是他失落的、痛苦的另一半。他因她的“不爱”而痛苦，那份痛苦，他也感同身受。他一直压抑的，并非什么邪恶的魔物，而是对她那份早已深入骨髓、汹涌澎湃的爱欲。

融合的决定，就在这一瞬间做出。

他要将这份完整的、包含所有疯狂与温柔的爱，全部收回。然后....完完整整地，毫无保留地，献给她。

★★★

“不过是些无用的情感束缚！”魔胎嘴上虽硬，心口传来的细细麻麻的疼痛却让他眼神更加阴翳，“别想动摇我！看招！”

“说完这句话，你没法对我出手了。”我静静地看着他。

“呵……”魔胎强忍着疼痛准备再次出手，可他刚抬起手臂，心口传来的剧痛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让他瞬间脸色惨白如纸，凝聚的魔气也轰然溃散。他捂着胸口，踉跄后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我说过了，你们融合了是最好的事情。”我看着他们两个，缓缓说道，“本为一体，哪里会分出来两个人。”

我的话音落下，空妄眼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消失殆尽。

“魔胎...”他看着痛苦挣扎的魔胎，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怜悯，随即，那怜悯化为坚定，“夫人所言有理，与其互相攻讦，不如合二为一！”

话音未落，他周身金光大作，圣洁的佛力不再是攻击的利器，而是化作一张巨大的网，将魔胎完全笼罩其中。

“不！我…….”魔胎想要反抗，想要逃离，却在那纯粹的佛光下渐渐失去力量。他的身体变得虚幻，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着，一点一点地，向着空妄的身影靠近，重合。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却又在瞬间被无尽的金光吞没。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团璀璨到极致的金光。魅姬不知何时已来到我的身侧，警惕地护卫着。花溪、玄策他们也已赶来，将我团团围住，神色肃穆地注视着那场惊心动魄的融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那刺目的金光终于缓缓散去。空妄的身影重新显现，他静立在半空中，周身的气息却在剧烈地波动，时而圣洁如佛，时而狂暴如魔。

他紧闭着双眼，似乎在努力消化着融合带来的一切。

终于，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金色的佛光依旧纯粹，但在那深处，却有一丝猩红的魔气一闪而过，随即又迅速被无边的金色所覆盖、吞噬。

他看向我，目光复杂难辨，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深不见底的占有，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全然坦诚。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来，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夫人....”他薄唇轻启，“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