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是佛还是魔 第29章 飞升之惧

空妄冰冷的声音如淬了寒冰的利刃，在血腥气弥漫的战场上空盘旋，最后落入我的耳中。“不过，这手段倒是像极了魔修......”

我心头一沉。魔修？这不可能。我执掌魔界万年，麾下妖魔鬼怪，哪个不是对我忠心耿耿？更何况，这种阴毒诡谲、不计后果的禁术，早已在我的严令下绝迹。若真是魔修所为，那便意味着，魔界之内，生出了我无法掌控的背叛与异心。

思及此，我周身的寒意比这染血的土地更甚。下方的士兵们虽然被我的佛光净化，捡回了一条命，但神识受损严重，一个个目光呆滞，如同失了魂的木偶。这场惨烈的胜利，留下的不过是满目疮痍和一地残破的灵魂。

“拿什么东西可以修复么？”我收回纷乱的思绪，望向身侧的空妄。他的金红袈裟在硝烟中依旧纤尘不染，仿佛这世间一切污秽都无法近身。

他闻言，垂眸思索片刻，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眸里，难得地蹙起了眉心。“修复神识的东西……...”他沉吟道，“天青芝或许可以一试，但是天青芝十分罕见，生长在极危险之地。”

他话音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百岳宗或许会有。毕竟他们以丹道立宗，奇珍异草应该收集了不少。”

神色骤然一凛，眼中金光暴涨，厉声喝道：“小心!

话音未落，我脚下的大地猛然剧烈震颤起来！一股比先前战场上所有怨气、死气加起来还要阴邪百倍的能量，如同蛰伏地底的远古巨兽，猛地破土而出。那黑紫色的邪能凝成一道利箭，无视了空间与距离，径直朝我的心口射来！

这股力量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强大，带着一股不详的、令人作呕的毁灭气息。我心念电转，脚下瞬间绽开三色莲台——三莲齐放，身金莲虚影层层叠叠，佛光大盛！我口中诵念起《无上心经》试图以至纯至圣的佛法净化这股邪祟！

然而，空妄凝重的声音自身侧传来：“这股力量……似乎无穷无尽，而且在吞噬你的净化之力！

我亦察觉到了不对。我的佛光如同投入黑洞的光线，被那黑紫色的能量疯狂吞噬、消解，非但没能净化它，反而让它愈发壮大。它仿佛认准了我，带着一种不死不休的贪婪与恶意。

不能再这样下去！我眼神一凛，厉喝一声：“青钟，开！”

一声钟鸣响彻天地，古朴厚重的青钟自我眉心浮现，瞬间放大，将我与空妄笼罩其中。钟壁之上，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图腾流转着混沌之光，散发出镇压诸天的恐怖威压。

空妄感受到青钟的气息，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诧异：“竟连青钟都能掌控…….但这股邪恶力量似乎与青钟同源，怕是难以压制！”

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响。同源？难怪！青钟虽能镇压万物，

但对这股力量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钟声虽能暂时阻挡它的侵蚀，却无法将其彻底驱散。那黑紫色的能量如附骨之疽，紧紧贴在钟壁之外，疯狂地冲击着屏障。

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型。我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要将它吞了！

“收！

我低喝一声，竟主动撤去了青钟的防御，转而将其力量化为一道漩涡，对准那股汹涌的邪能，悍然发动了吞噬！

“嗯？”空妄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行事，惊呼出声，下意识便要出手阻止。然而，他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顿住。只见我周身的三色莲台光芒大盛，竟真的将那如墨般浓稠的邪恶力量一丝丝、一缕缕地牵引过来，纳入我身后的金莲虚影之中。

“你.…...能控制得住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紧张。

那股力量入体的瞬间，我仿佛吞下了一块万年玄冰，又像被投入了炼狱熔炉。极致的阴寒与狂暴在我经脉中横冲直撞，撕扯着我的神识。但我不能退，我能感觉到，这股力量虽然邪恶，其本源却精纯无比，甚至带着一丝混沌初开的气息。若能将其净化，必将成为我的大补之物。

“成了！”我咬牙低吼，强行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将最后一丝邪能吞入体内。

“竟真的成功了.…..”空妄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只听他沉声道：“只是，这力量……....”

话未说完，我体内的金莲猛然一颤，那刚刚被镇压的邪恶力量突然开始疯狂躁动，仿佛要破体而出!

“不好！”他低喝道。

”我不敢怠慢，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心法。

“快！”空妄不自觉地向我迈近一步，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可那双金眸深处，却暗藏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灼，“引动金莲之力辅助净化！

无需他提醒，我早已将所有心神沉入体内。朵金莲虚影大放光明，佛光与金莲之力如两支大军，对我体内那股顽固的邪能展开了疯狂的围剿。

这是一场在我体内展开的战争。空妄屏息凝神地注视着我，只见我周身的金光与佛光交相辉映，璀璨夺目，将这片昏暗的战场照得亮如白昼。那股黑紫色的邪能在我体内左冲右突，渐渐被金光压制、包裹、同化......

“稳住……莫要功亏一篑。”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就在此时，我身后的金莲光芒忽然闪烁不定，明灭交替，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怎会如此……”空妄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疑。

我心中却是一片清明。我知道，这是力量融合的最后关头，也是最危险的时刻。成，则鱼跃龙门；败，则万劫不复。

我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金光一闪而逝。

“成！

随着我一声清喝，体内所有暴动的能量瞬间平息，尽数归于我的丹田气海，化为我自身的力量。身后闪烁不定的金莲虚影也骤然稳定下来，光芒比之前更加凝实、璀璨。

“终于……”空妄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我仿佛能听到他暗自舒了一口气。他抬起眼眸看向我，那双金色的瞳仁深处，有丝丝缕缕的暗火在跳动，语气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完全净化了？可还有不适？”

我从地上站起来，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经脉中的灵力奔腾如江海，仿佛举手投足间便能撕裂苍穹。但我偏不让他看出我的得意，反而身子一软，故作委屈地朝他扑过去。

“没有，夫君，”我带着哭腔，声音里满是后怕，“我好怕。”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将我拥入怀中，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触到我衣衫的前一刻，又猛地顿住。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他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语气里带着温柔：“莫怕……..已经没事了。”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从他身前退开，心中却因他方才瞬间的动作而泛起一丝甜意。

★★★

空妄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靠近她时，那衣衫上清冽的莲香。他亲眼见证了她所做的一切，竟以自身为熔炉，吞噬净化了那股连青钟都感到棘手的邪能。

这彻底证实了他内心深处一个模糊的猜想：她的本源，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强大，甚至凌驾于他所知的佛魔之上。

那股力量，带着混沌的气息，分明是冲着她体内的至宝而来。可她，不仅没有被其吞噬，反而将其化为了自己的力量。

这是何等恐怖的潜力与实力。

然而，这份足以傲视天下的强大，带给他的却并非全然的安心。当她故作柔弱地扑向他，口中喊着“夫君”时，他心中涌起的，除了无可抑制的怜惜与爱意，还有一丝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没的恐慌。

他怕。他怕这样耀眼的她，这样强大的她，终有一天会飞向他无法触及的高度。这个念头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的心脏。

他刚刚因为她而建立起来的世界，那个充满了七情六欲、充满了鲜活色彩的世界，似乎在这一刻，面临着崩塌的危险。

★★★

“方才你使用了青钟……”空妄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他眼底闪过一抹幽光，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怕是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我们需得小心行事。”

我心头一跳，故作愁苦地叹了口气:“啊？那这样说的话，我这里有好多东西，那不是很惨啊？”

“你是说你拥有的法宝？”他金眸微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道，“或许我们可以主动出击，找出幕后黑手，才能真正安心。”他说到这里，眸色陡然一暗，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易察察的危险，“而且……若有人敢来抢夺，我定不会让他们得逞。

我心中一暖，忍不住向他炫耀起来：“有玄黄塔，青钟，玲珑鼎，斩仙与本命幽冥剑，松风吟月双琴等还有好多我不记得了。”

我每说出一个名字，空妄眼中的惊色便加深一分。“竟有如此之多……”他低声道，“难怪那邪恶力量会主动袭击，只怕是感受到了青钟的力量，想要抢夺。”

他看向我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担忧，沉吟着问道：“你可还记得这些法宝是从何而来？

“被你关起来之后，领悟时得到的。”我实话实说。

“看来你的潜力无穷无尽.….”他眼眸深处的暗火愈燃愈烈，几乎要喷薄而出，却又被他强行压下。他维持着平静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今这般情况，你更要小心谨慎，切莫轻易动用这些法宝。或者……”他话锋一转，试探着说，“将它们暂交予我保管？

我立刻摇头：“不行，本来现在就很怕，没有它们，更怕。”

“那好吧。”他听到我的拒绝，竟没有丝毫恼怒，反而像是印证了心中的某个猜想般，微微颔首。他再次试探道：“那不如我为你在这些法宝上加些禁制，可好?

“夫君你是认真的吗？”我有些意外。

“嗯，”他语气十分认真，“这些法宝于你而言是助力，但若被敌人觊觎，也会成为软肋。有我的禁制加持，安全性会更高一些。”

我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但还是担心有别的心思，最终将法宝都收了起来，没有让他加持禁制。他见状，也不强求，只是双手合十，轻声念诵了一段经文，庄严而神圣。

经文声戛然而止，他抬眸看向我，金色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关切：“若之后遇到危险，捏诀喊出‘空妄’二字，我便会知晓。”他顿了顿，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百岳宗？

我看着他，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我能相信他吗？这个问题在心底盘旋，却又觉得可笑。我连他魔胎的身份都不在乎，如今又在怕什么？

“夫君，我能相信你……吗？”我还是问出了口。

他闻言微怔了一下，金眸直直地看着我，神色认真：“为何突然这般问？莫非……..你还是在担心我与魔胎的事？”

“不是，”我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虚，“现在虽强，但也怕。”

“莫怕…..”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却又猛地停住，“你如今的实力已是顶尖，况且还有我在你身边。”

他看着我，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诱哄的意味：“或者......你想不想再提升一下实力？

我心中一动，却又涌上一股巨大的恐慌与无力。我苦笑一声，还是重提跟他说过的问题。：“在提升，就要离开这里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空妄眼中方才燃起的、因我的强大而生的炽热与迷恋，在这一刻，轰然熄灭。

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所有的光亮都在一瞬间褪去，化为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黑。那是一种比绝望更可怕的空洞，仿佛他刚刚拥有了全世界，又在下一秒被告知，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离开….....

他喃喃出声，瞳孔剧烈一缩。我看到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佛珠，那串檀木佛珠在他用力的指节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克制着那股几乎要将他理智吞没的、想要立刻用九玄将我永远束缚在身边的冲动。

可他开口的声音，却依然泄露了他所有的恐慌与脆弱，那是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带着破碎感的暗哑。

“一定要走吗？”他抬起眼，那双总是平静无波、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属于神只的、近乎哀求的脆弱。

“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