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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二月初三的晨光，总算把连日的雨雾揉散了些。
红星队的晒谷场上，早早就围了一圈人，连刚放早学的娃们都挤在最前面，扒着石板缝往里瞅，丫丫还举着个啃剩的玉米饼，嘴里嚼得“咔嚓”响。
场中央的石板上，摆着两块拳头大的模型——左边是纯土坯捏的，表面坑坑洼洼，还沾着没筛净的草屑；右边是林薇昨晚熬到半夜做的竹筋水泥模型，灰扑扑的表面，能隐约看见里面嵌着的竹条，硬邦邦立在那儿，透着股扎实劲儿。
赵文山站在人群外围，抱着胳膊，脚边还放着他那本卷边的《建筑基础》。
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眼神扫过那模型，嘴角撇了撇，跟旁边的老教师小声嘀咕：“花架子而已，竹筋再结实也是木头，能跟钢筋比？等会儿一砸就露馅。”
这话刚巧被凑过来的李二哥听见了。
他扛着个木凳，往地上一放，“咚”的一声震得尘土飞扬，当即瞪起眼：“赵老师，你这话说的啥意思？还没试呢就说露馅，你是盼着咱娃们没教室上课咋地？”
赵文山的脸一红，赶紧别开眼：“我就是客观分析，建筑这东西，不能凭感觉。”
“别吵了，大伙看好了！”林薇的声音清亮，一下子压过了议论声。
她手里拎着把铁匠铺打的小铁锤，锤头磨得发亮，走到石板前，先指了指左边的土坯模型，“这是咱之前校舍的土坯料，没掺任何东西，大伙看看结实不结实。”
话音刚落，她抬手就把锤子砸了，下去。
“啪！”一声脆响，土坯模型瞬间碎成了好几瓣，黄土簌簌 往下掉，连嵌在里面的草屑都露了出来。娃们吓得“哇”了一声，丫丫手里的玉米饼差点掉在地上。
“瞧见没？”李二哥蹲下来，捏了把碎土，“这就是咱之前住的校舍，风一吹就掉皮，雨一泡就软，能撑到现在都算结实的！”
林薇没停，又走到右边的竹筋水泥模型前，转头看向赵文山，语气平和：“赵老师，咱也别争，事实说话，您看着。”
赵文山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眼神紧紧盯着模型。
林薇深吸一口气，抬手把锤子重重砸了下去。
“咚！”这次不是脆响，而是闷沉沉的撞击声。
众人凑过去一看，模型只是晃了晃，表面连道白印都没留下，嵌在里面的竹筋，连一点弯曲的痕迹都没有。
“再试一次！”李二哥喊着，往前凑了凑。
林薇又砸了两下，锤子落在模型上，震得石板都有点麻，可那模型依旧稳稳立着，跟焊在石板上似的。
她还嫌不够，又拎过两个装满水的军用水壶，用绳子绑在模型上——两个水壶加起来足有十斤重，模型还是纹丝不动。
“咋样？”李二哥率先拍起了手，“比土坯结实十倍都不止！赵老师，你再说说，这竹筋水泥不行吗？”
赵文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反驳的话。
他昨晚翻了半宿的书，确实查到竹筋能增强水泥强度的记载，可没想到林薇能做得这么扎实，连他都挑不出毛病。
最后只能挠挠头，小声说：“……确实比我想的结实，就是竹筋的防腐得做好，不然埋在地下容易糟。”
“这您放心！”张大爷叼着烟袋锅子，慢悠悠走过来，用烟袋锅子敲了敲模型，“俺早跟林丫头合计好了，竹筋得选两年生的毛竹，劈成两指宽的条，先泡在水里脱三天糖，再刷三遍桐油，埋在水泥里，别说十年八年，二十年都糟不了！”
解决了技术质疑，人群里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可没高兴两分钟，李二哥又皱起了眉：“技术是没问题了，可咱队里的壮劳力不够啊！、G大棚那边得有人管，校舍这边又要挖地基、搭房梁，两边跑，人都快累散架了！”
这话一出，大伙又安静了。
是啊，红星队就十几个壮劳力，既要顾着大棚的西红柿苗，又要盖校舍，根本忙不过来。
2“俺去邻村谈！”陆衍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刚从公社农技站回来，手里还拿着包西红柿种子，裤脚沾1着点泥，却眼神亮堂，“昨天路过东风队，听见王大壮跟人念叨，他们队的水渠漏了，急着找人修，可壮劳力都去城里打工了，没人手。咱派十个壮劳力帮他们干三天，换他们出十五个人来帮咱盖校舍，再让他们管午饭，这不就双赢了？”
“好主意！”林薇眼睛一亮，凑过去跟他说，“你去的时候，带上点咱大棚刚摘的小黄瓜，王大壮爱吃这个，好说话。”
“知道了。”陆衍点点头，伸手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又温柔，旁边的王翠花看见了，偷偷跟张大爷挤了挤眼，笑得一脸暧昧。
林薇的耳尖瞬间红了，赶紧别开眼，假装看模型：“那你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
“放心，误不了事。”陆衍拎着黄瓜，转身就往东风队走，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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