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蚀镜录 第28章 流影河畔

依照云澜所授地图指引，林溪穿梭于千镜之都光怪陆离的街巷与扭曲的空间褶皱之间。融合四缕灵光并初习《观镜心经》后，她对镜界能量的流动与空间结构的变化感知愈发敏锐精微。周身清辉不再显眼外放，而是完美内敛，与周遭环境能量达成一种和谐的共鸣，使她行进间悄无声息，宛若镜中自然流转的一道微光，若非刻意探查，极难被发现。

地图上标注的几处“空间乱涡”区域，能量狂暴混乱，如同海底暗流，能将误入者撕扯进不可预知的夹缝或直接湮灭。林溪远远便感知到那令人心悸的撕扯力，提前绕行，宁愿多费周折，也不愿涉险。而“噬影兽”的巢穴则多存在于一些能量淤积、光影黯淡的死角，这些由纯粹阴影与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怪物，对生灵气息尤为敏感。林溪将清辉之力模拟出几分阴影的沉寂特性，加之观镜令散发的微弱宁静波动，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处规模较大的巢穴，偶遇零星的几只，也被她以新领悟的“破虚之刃”悄无声息地解决，未掀起太大波澜。

越是远离千镜之都的核心区域，周围的景象越发显得原始而宏大。镜面的建筑逐渐被巨大、嶙峋、呈现出水晶或金属质感的天然镜岩所取代，天空那永恒的昏黄光晕也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镜界本身、弥漫在空气中的、如同极光般变幻的微弱辉光。空气中能量的“密度”似乎在增加，流动却变得缓慢而厚重，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沧桑感。

前行数日（镜界的时间感依旧模糊，林溪只能凭借自身生物钟与能量潮汐的起伏大致估算），前方传来隐隐的、如同万马奔腾又似亘古低语的轰鸣声。空气中的能量粒子变得异常活跃，带着一种信息承载的特质。根据地图标示与云澜的描述，她知道，流影河近了。

穿过最后一片布满了棱柱状镜晶、折射出迷离光彩的石林，眼前的景象让林溪为之震撼。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由水流构成的江河，而是一条横亘于虚无之中的、由无数闪烁流动的光影、色彩、声音乃至意念碎片汇聚而成的浩瀚洪流！它宽阔不知几许，长度更是超越目力所及，仿佛贯穿了整个镜界的底层空间。河水的“颜色”瞬息万变，时而清澈如琉璃，映照出遥远时空的片段；时而浑浊如泥浆，翻滚着无数混乱的记忆与情绪；时而又绽放出瑰丽的七彩，那是高度凝聚的能量团块在流淌。轰鸣声正是这无穷信息与能量奔流碰撞所发出的交响，靠近了，反而觉得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在灵魂深处，冲刷着意识的堤岸。

这就是流影河，镜界的信息之河，记忆之河，亦是能量交汇转化之所。站在它的岸边，能感受到一种近乎法则本身的浩瀚与威严。河面上空，不时有巨大的、由纯粹光影构成的“蜃景”升起、变幻、破灭，那可能是某个远古战场的重现，可能是某个强大存在遗留的梦境，也可能只是无数杂乱信息偶然碰撞出的幻象。河岸两侧，则是相对平坦、由细腻的“时光尘沙”铺就的滩涂，沙粒中偶尔会显露出一些被河水冲刷上来的、蕴含着特殊波动的镜器碎片或结晶。

云澜提到的观镜者小型据点“静思轩”，就在上游不远处，一座仿佛天然生长出来的、半嵌入河岸镜岩之中的乳白色亭轩。亭轩造型古朴，檐角悬挂着几枚小巧的玉铃，随着流影河能量的波动发出清越悠扬的铃声，奇异地中和了部分河流的喧嚣，营造出一小片宁静区域。

林溪并未立刻前往静思轩，她先在距离河流稍远的一处镜岩后隐匿身形，仔细感应。铜镜之中，代表第五缕灵光——那缕“不灭灵识”的白色光点，依旧模糊不清，时隐时现，似乎真的随着流影河的气机在不断漂移，难以锁定精确位置。她尝试运转《观镜心经》，将心神融入周围环境，去捕捉那冥冥中的一丝牵引。

心经运转，识海如镜，映照四方。流影河那庞杂无尽的信息流冲刷而过，大部分被心经之力过滤、平息，只留下一些相对清晰或与她相关的片段。她看到了林家清道夫在更下游区域活动的模糊影像，人数似乎有所增加，行为也更加警惕，显然是在搜寻她的踪迹。她也感知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贪婪评估意味的意念，如同隐藏在河底淤泥中的毒蛇，与收藏家的气息有几分相似，但更加耐心，更加隐蔽，可能是另一种类型的爪牙。

然而，关于第五缕灵光的明确指引，却依旧缥缈。它似乎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就在林溪凝神感应之际，下游方向，流影河的河面突然剧烈翻腾起来！一片巨大的、色彩极其暗沉、仿佛凝聚了无数绝望与怨念的“记忆蜃景”猛地升起，覆盖了大片河面！那蜃景中显现的，赫然是林家老宅血怨池的景象，而且比林溪之前见过的更加清晰、更加惨烈！无数女子的哀嚎与诅咒仿佛要突破蜃景的界限，化为实质的精神冲击，席卷开来！

与此同时，铜镜中，数个灰黑色的光点（林家清道夫）正迅速朝着那片异常蜃景靠近！他们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与林家密切相关的强烈怨念波动所吸引！

林溪心中一动。这蜃景的出现是巧合，还是……与那第五缕灵识有关？羲和的灵识，是否会受到这种与契约起源密切相关的强烈怨念的吸引？

她没有犹豫，身形一动，如同融入风中，悄无声息地向着那片异常蜃景的方向潜行而去。无论是否是陷阱或巧合，这都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探查机会。

靠近那片暗沉蜃景，精神层面的压迫感骤然增强。哀嚎与诅咒如同冰冷的针，不断刺激着识海。林溪运转心经，守住灵台清明，同时将自身气息与流影河边缘的能量乱流融为一体，缓缓靠近那些正在蜃景外围探查的林家清道夫。

共有五名清道夫，为首者气息明显比之前遇到的更强，手中持着一面不断旋转的银灰色罗盘，罗盘指针正死死指向蜃景的核心。“队长，怨念能量指数异常！而且……似乎有微弱的‘源初之光’反应夹杂在其中！”一名清道夫看着手中一个类似能量探测仪的镜器，低声汇报。

为首的清道夫队长眼神锐利，盯着那翻腾的暗沉蜃景：“小心，可能是陷阱。布‘五方锁灵阵’，隔绝这片区域，慢慢收缩探查。若真是那叛血者搞鬼，这次绝不能让她再逃脱！”

五名清道夫立刻散开，占据五个方位，手中镜柄法杖插入脚下的时光尘沙，灰黑色的能量从法杖中涌出，如同锁链般在空中交织，迅速构成一个覆盖方圆数十丈的封闭结界，将那片异常蜃景笼罩在内。结界成型，内部的怨念嘶嚎声顿时变得沉闷，与外界的联系也被切断。

林溪隐藏在结界边缘的能量阴影中，冷静地观察着。结界能阻挡能量和意念的扩散，但也意味着里面发生的事情，外面不易察觉。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就在清道夫们的结界刚刚稳固，准备向内探查的刹那，异变再生！

那暗沉的蜃景核心，一点极其纯净、与周围怨念格格不入的白色光芒，如同莲子突破淤泥，骤然亮起！那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抚平一切躁动、安定一切灵魂的奇异力量！翻腾的怨念蜃景在这白光的照耀下，竟然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与缓和，那些哀嚎与诅咒也减弱了许多！

“是灵光！第五缕灵光果然在这里！”清道夫队长又惊又喜。

然而，那点白光并未停留，而是在蜃景中一闪而逝，仿佛只是惊鸿一瞥。紧接着，整个暗沉蜃景如同被激怒般，更加疯狂地翻涌起来，并且开始向着结界边缘扩散，似乎想要突破封锁！

“稳住阵法！它要跑！”清道夫队长大喝，五人全力催动法力，灰黑色锁链光芒大盛，死死压制住躁动的蜃景。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昙花一现的灵光和狂暴的蜃景所吸引时，林溪动了。她如同早已潜伏在侧的黑豹，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时机！她没有攻击清道夫，也没有直接冲向蜃景核心，而是将目标锁定在了结界能量最为薄弱的、两个清道夫之间的衔接节点上！

她将刚刚领悟的、蕴含破虚之意的清辉之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一点微不可查的寒星，无声无息地点在了那节点之上！

“啵——”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那看似牢固的灰黑色结界，在破虚之力的侵蚀下，瞬间被洞穿了一个微小的孔洞！孔洞出现的时间极短，几乎瞬间就开始弥合，但对于林溪而言，已经足够！

她的魂体（在行动前已再次施展匿光之术）如同一道青烟，在那孔洞弥合前的刹那，电射而入，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结界内部！

而此刻，结界内的五名清道夫，还正全神贯注地应对着那似乎因灵光显现而彻底狂暴的怨念蜃景，丝毫没有察觉，他们苦心布置的牢笼，已经放进来了他们最想抓捕的“猎物”。

林溪潜入结界，并未立刻显露行藏。她隐匿在翻腾的怨念阴影之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蜃景深处。那缕不灭灵识，刚才惊鸿一现，此刻又隐匿无踪。但它既然在此地显现，必然有其缘由。她需要耐心，需要在这片由林家千年罪业凝聚的怨念之海中，找到那一缕最终的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