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骨凡心之三界阴谋 第124章 赌坊风云

“四海赌坊”的招牌，在午后略显慵懒的阳光下，却透着一股油腻而焦躁的气息。还未靠近，震耳欲聋的喧嚣声便混杂着汗味、烟草味和某种廉价的脂粉味扑面而来。朱红的门扉大敞，如同巨兽贪婪的口，吞吐着形形色色的人群：有衣着光鲜、眼高于顶的富家子弟，有粗布麻衣、眼珠滴溜乱转的市井无赖，有面色惨白、眼神狂热的赌徒，也有倚在门边、搔首弄姿、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的风尘女子。

周念尘（天赐）站在门口，那身浆洗发硬的粗布衣服此刻更觉紧绷，尤其是领口，仿佛要扼住他的呼吸。他自幼生长的环境，不是山野林间的纯粹，就是天庭战场的肃杀，何曾见过如此混乱驳杂的景象。体内被封印的神力微微躁动，那是本能对污浊环境的排斥。他下意识地看向身前的母亲。

云氏（九公主）神色平静，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属于“逃荒妇人”该有的怯懦与好奇，但那双掩在低垂眼睫下的眸子，却如古井深潭，将赌坊内的一切景象迅速收入眼底，分析、判断。她轻轻拉了一下儿子的衣袖，低声道：“跟紧娘，莫要东张西望，也莫要与人对视。”

母子二人随着人流踏入赌坊。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喧嚣鼎沸。巨大的厅堂被烟雾缭绕，几十张赌桌错落分布，围满了情绪激动的人群。骰子撞击骰盅的清脆声、牌九摔在桌面的啪啪声、赌客们赢钱时的狂笑与输钱后的咒骂哭嚎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声浪。金银铜钱堆叠碰撞的响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云氏看似随意地走着，目光却飞快地扫过每一张赌桌，以及那些隐藏在角落阴影里、看似无所事事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身影。她在寻找，寻找可能的线索，也在评估这里的危险程度。周念尘紧随其后，他强迫自己适应这环境，将神识感知压缩到极致，仅凭五感去捕捉有用的信息。他听到有人在低声谈论城东李员外家的怪事，语气神秘；也听到有人抱怨漕帮最近运货屡出纰漏，怀疑有内鬼；但更多的，还是关于赌局本身的喧嚣。

“大！大！大！”

“豹子！通吃！”

“妈的，又输了！老子不信这个邪！”

云氏在一个玩骰子的赌桌前停下脚步。这张桌子围的人最多，气氛也最热烈。庄家是个面色阴沉、手指细长如鹰爪的中年汉子，手法娴熟地摇晃着骰盅，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下注的赌客。云氏观察了几局，发现这庄家手法确有蹊跷，并非完全凭运气，而是用了某种极其隐蔽的控骰技巧，虽非仙术妖法，却也是江湖下九流的骗术。

她心中有了计较。要想快速引起注意，或者接触到更深层的人物，表现得“特殊”一些是必要的，但不能是仙术层面的特殊，而是“运气”或者“技巧”层面的特殊。她轻轻碰了碰儿子的胳膊，示意他看向赌桌，并以极低的声音，夹杂在周围的嘈杂中，快速将庄家控骰的规律和几个关键破绽点出。她虽不谙此道，但以其境界和眼力，看穿这等凡俗伎俩，易如反掌。

周念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母亲的意图。他虽不喜此道，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威压进一步收敛，挤到赌桌前，从母亲递来的、仅有的几个干瘪钱袋中，取出一小块最小的碎银子，押在了“小”上。

他押注的动作略显生疏，甚至有些笨拙，配合他那身不合体的衣服，活脱脱一个初次进城的乡下愣头青。庄家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并未在意。骰盅揭开——四五六，十五点大！周念尘的碎银子被轻易扫走。

周围响起一片叹息和幸灾乐的笑声。周念尘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懊恼和不甘。云氏在一旁轻轻拉他，低声道：“念尘，算了，我们走吧，这地方不是我们该来的。”

周念尘却像是赌气般，又掏出一块稍大点的银子，这次，他根据母亲刚才的提示，以及自己那远超常人的、即便被封印也依然敏锐的听觉和判断力，在庄家落盅的瞬间，将银子押在了一个极其冷门的点数上——三点！

“嘿！这小子疯了吧？押三点？”

“一看就是新手，输红了眼！”

庄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开盅——“一一一，三点！豹子！”

桌边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押中豹子，赔率极高！周念尘面前堆起了一小堆银两。

庄家的脸色微变，仔细打量了周念尘一眼，见他依旧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只当是走了狗屎运。接下来几局，周念尘谨记母亲的嘱咐，不再押冷门，而是有输有赢，但总体上，赢多输少，面前的银两渐渐堆积起来。他开始“进入状态”，动作不再那么生涩，眼神却依旧保持着一种看似纯粹依靠直觉和运气的专注。他并非真的懂得赌术，而是凭借其强大的神魂基础（即便被压制），对概率、声音、微表情的捕捉达到了凡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结合母亲点破的庄家手法破绽，竟显得“赌运”惊人。

赢到第十局时，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少赌客开始跟着他下注。庄家的额头渗出了细汗，摇骰盅的手法越发谨慎，甚至暗中加重了力道，试图干扰周念尘的“运气”，但依旧无法阻止他赢钱。

云氏在一旁，看着儿子从最初的别扭，到逐渐适应，甚至在这种凡俗的博弈中展现出一种近乎本能的精准掌控力，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同样不守常规、有时会带着点痞气和冒险精神的凡人将军……她下意识地抬手扶额，轻轻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这胡闹的劲儿……倒真是随了你爹。”

周念尘正全神贯注于下一局，并未听到母亲的低语。此时，他已连赢二十多局，面前的银两堆积如山，在整个赌坊都成了焦点。跟着他下注的人越来越多，庄家脸色惨白，几乎握不住骰盅。

“小子，出千了吧？”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赌桌旁不知何时多了几个彪形大汉，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眼神凶狠地盯着周念尘。他们是赌坊养的打手，显然，周念尘的“好运”已经触动了赌坊的底线。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周围的赌客们下意识地后退，让出一片空地。

周念尘抬起头，看着那疤脸汉子，脸上适当地露出几分惊慌和茫然：“出……出千？我没有！我就是运气好……”

“运气好？”疤脸汉子冷笑一声，一把抓向周念尘的手腕，“搜搜身就知道了！”

就在那粗壮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周念尘手腕的瞬间，周念尘体内被封印的神力本能地微微一震，并非攻击，只是一种至高层次生命体对蝼蚁触碰的自然排斥。那疤脸汉子只觉得指尖一麻，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念尘。

周念尘心中一惊，立刻将那股波动彻底压下，脸上惊慌更甚，甚至往后缩了缩，躲到了云氏身后，结结巴巴道：“娘……他们……他们想干什么？”

云氏适时地上前一步，将儿子护在身后，对着疤脸汉子赔着笑脸，语气卑微而惶恐：“这位大爷，息怒息怒！我家小子不懂事，就是手气顺了点，绝不敢在您的地盘上出千啊！这些钱……这些钱我们不要了，求大爷高抬贵手，放我们走吧！”她一边说，一边示意周念尘把赢来的钱推出去。

这一番作态，倒让疤脸汉子有些将信将疑。他刚才那一下确实诡异，但看这母子二人，衣着寒酸，神态不似作伪，尤其是那妇人，吓得脸色发白，不像是有什么倚仗的样子。莫非刚才真是错觉？

就在僵持之际，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怎么回事啊？吵吵嚷嚷的。”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锦缎长袍、手持折扇、面色略显苍白、眼袋深重的年轻男子，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倚在二楼的栏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赌坊的管事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上去，低声禀报。

那年轻男子听完，目光落在周念尘和他面前那堆银两上，又扫了一眼看似惊恐无助的云氏，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他摇着折扇，缓缓走下楼梯。

“连赢数十局？有点意思。”年轻男子走到周念尘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小子，运气不错嘛。有没有兴趣玩点更大的？”他指了指二楼，“上面有雅间，玩的是牌九，一局千金。敢不敢？”

周念尘看向母亲。云氏心中一动，这年轻男子气度不凡，显然是这赌坊乃至锦官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许能接触到更核心的消息。她脸上露出挣扎和恐惧，但又有一丝对钱财的渴望（表演出来的），最终怯生生地对儿子说：“念尘……要……要不就算了吧？咱们见好就收……”

她这欲拒还迎的态度，反而激起了那年轻男子的兴趣。“放心，在我‘玉面狐’胡公子的地盘上，讲究的是愿赌服输，绝对公平。”胡公子笑了笑，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这位小兄弟运气如此之旺，不去试试手气，岂不是可惜了？请吧！”

周念尘知道，这是进入下一层的“门票”。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紧张和跃跃欲试的表情，点了点头：“好……好吧。”

在胡公子及其随从的“邀请”下，母子二人跟着上了二楼。楼下赌徒们议论纷纷，有的羡慕周念尘的运气被贵人看中，有的则暗自摇头，觉得这乡下小子怕是要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二楼的雅间果然与楼下不同，装饰奢华，安静了许多，只有几张赌桌，围坐着的也都是衣着华贵、气度沉稳之人，显然非富即贵。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掩盖了楼下的污浊气息，却更添几分隐秘和压抑。

胡公子将周念尘引到一张空桌前，示意他坐下。牌九局即将开始，而周念尘知道，真正的考验和探寻，现在才正式开始。这赌桌之上，赌的已不仅仅是金银，或许还有更深层的东西。他看了一眼身旁看似柔弱无助的母亲，心中一定，集中精神，准备迎接这场“风云”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