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下田舍 第74章 宫宴牵红线，帝后意殷殷

洛阳的牡丹开得正盛时，苏砚秋接到了皇后娘娘的懿旨，邀他入宫赴家宴。他心中略感诧异，寻常家宴多是皇亲国戚相聚，鲜少邀外臣，尤其近来他忙于核查各地商税，与内宫交集不多。

“苏相，皇后娘娘许是念着您为国家操劳，特意赐宴呢。”秦风帮他整理朝服，笑着打趣，“听说宫里新酿了‘牡丹酒’，正该尝尝。”

苏砚秋却总觉得事出有因，转念一想，或许是关于漠北屯田的事要细问，便带着几份最新的农桑账册，按时入宫。

坤宁宫的偏殿已摆好了宴席，菜式并不奢华，多是家常的清蒸鱼、炒时蔬，中间的汤煲冒着热气，香气里带着药材的温润。皇后端坐主位，身侧站着几位宫女，见苏砚秋进来，温和地抬手：“苏爱卿免礼，坐下说话吧。”

“谢娘娘。”苏砚秋依言落座，目光不经意扫过，才发现席间还有一位年轻女子，着一身月白色宫装，发髻上簪着一支白玉簪，正垂眸看着碗中的莲子羹，侧脸的轮廓在烛火下显得温婉娴静。

皇后见他留意到，便笑着介绍：“这是朕的大女儿，安宁公主。刚从皇陵祈福回来，想着让她见见外臣，也多懂些朝堂外的事。”

安宁公主连忙起身行礼，声音清脆：“见过苏相。”

苏砚秋亦起身回礼，心中恍然——原来并非单纯家宴。他久闻安宁公主贤淑，不仅通读诗书，还跟着格致馆的女先生学过算学，只是深居简出，鲜少在朝臣面前露面。

宴席起初有些拘谨，皇后问起漠北的收成，苏砚秋便将账册呈上，说起“漠北嘉麦”的亩产、羊毛工坊的产值，言语间条理清晰。安宁公主虽未多言，却听得认真，偶尔在皇后问话的间隙，轻声插一句：“听说漠北的玻璃镜做得极好，连西域的商队都来采购？”

“公主殿下所知甚详。”苏砚秋略感意外，点头道，“格致工坊的工匠改良了磨镜技法，如今的镜子不仅清晰，还不易碎，确实成了商路上的抢手货。”

“那一定很费功夫吧？”安宁公主抬眸看他，眼中带着好奇，“我听先生说，磨镜片要算准弧度，差一分就模糊了。”

“殿下说得是。”苏砚秋不由得生出几分欣赏，寻常贵女多关注服饰首饰，她却对格致工艺感兴趣，便解释道，“每面镜子要经过七道打磨，最后用锡汞合金镀面，确实耗时，但批量生产后，成本已降了不少，寻常百姓也买得起。”

皇后在一旁静静听着，见两人谈得投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苏爱卿，你今年已过而立了吧？”

“回娘娘，臣三十二了。”

“哎，正是该成家的年纪。”皇后轻轻叹了口气，“哀家听说，你至今仍是独居？漠北、中原两头跑，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也不是长久之计。”

苏砚秋这才隐约明白过来，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忙道：“臣一心忙于公务，尚未顾及私事。况且如今四海初定，正是该出力的时候，儿女情长暂且可放。”

“话不是这么说。”皇后放下筷子，语气恳切，“家国家国，有家才有国。你为国家操劳，连个安稳的家都没有，陛下和哀家看着也不安心。安宁自小懂事，不仅知书达理，还懂些算学农桑，若能与你相伴，既能照顾你的起居，或许在公务上，也能帮你分担些。”

这番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让苏砚秋的心湖泛起涟漪。他看向安宁公主，见她虽垂着眼，耳根却微微泛红，显然也听到了皇后的话。想起方才她对格致工艺的见解，想起她问起漠北百姓生活时的认真，心中竟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娘娘厚爱，臣……”苏砚秋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婚事会与皇家扯上关系，更没想过对象会是安宁公主。

安宁公主却忽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坚定：“苏相不必为难。母后只是觉得，苏相为国为民，理应得偿所愿。若苏相觉得不妥，只当今日是寻常家宴便好。”

她的坦荡让苏砚秋松了口气，也更添了几分敬意。他定了定神，对皇后道：“娘娘的心意，臣心领了。只是婚姻大事，关乎两人一生，还需慎重。臣……愿与公主多些相处，彼此了解，再做决定。”

皇后闻言大喜：“这话说得在理！哀家也不是要逼你们，只是觉得你们性情相投，不妨多走动走动。安宁，往后苏相若有关于农桑、格致的事，你多向他请教，也是学本事。”

安宁公主温顺地应了声“是”。

宴席后，皇后让安宁公主送苏砚秋到宫门口。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两道身影。

“苏相不必因母后的话介怀。”安宁公主先开了口，“我知道你忙于国事，若觉得不便，全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

“公主言重了。”苏砚秋停下脚步，认真道，“能与殿下相识，是臣的荣幸。只是臣常年奔波，恐委屈了殿下。”

“为国操劳，何谈委屈？”安宁公主微微一笑，“我虽在深宫，也知苏相在漠北种粮、在各地兴修水利，都是为了百姓能过上好日子。若能与这样的人相伴，是我的福气。”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让苏砚秋心中一暖。这些年他忙于新政，见过太多阿谀奉承，也听过不少质疑非议，却很少有人能这样直白地理解他的奔波。

“殿下若不嫌弃，改日臣带您去格致工坊看看？那里的蒸汽织布机刚造好，或许您会感兴趣。”

安宁公主眼睛一亮：“好啊，我正想看看，那些能自动织布的机器，到底长什么样。”

到了宫门口，苏砚秋躬身道别，看着安宁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后，心中那丝异样的感觉渐渐清晰。他想起皇后的话，想起安宁公主谈及百姓时的关切，忽然觉得，或许有个知冷知热、能懂他所做之事的人在身边，并非坏事。

回到府中，秦风见他神色柔和，便笑着问：“苏相，这牡丹酒的滋味如何？”

苏砚秋拿起桌上的农桑账册，嘴角却带着笑意：“酒是好酒，人……更好。”

他翻开账册，目光落在漠北的麦田数据上，却忍不住想起安宁公主谈及格致时的好奇眼神。或许，正如皇后所说，家国本是一体，有了安稳的家，才能更安心地为国家操劳。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账册上，也照亮了苏砚秋心中从未有过的期待。他知道，往后的路，或许不仅有麦田、工坊、军房，还会多一个并肩而行的身影，与他一同看着这大明的万家灯火，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