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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城墙之下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那“自由人”三个字摄走了。
随即，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冲天而起。
“自由人！”
“李青天万岁！”
“为了明天，杀！杀！杀！”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无数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挥舞着粗糙的手臂，仿佛要将积压了数年的屈辱和苦难在这一刻尽数吼出。
李青婵站在李丰衣侧后方，放在腰间佩剑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一双清冽的眸子注视着前方那并不算宽阔的背影，满是赞赏与惊叹。
一年多前，这个还在苍岭山矿场中挣扎求生的矿奴，如今，却已然成了能搅动风云的关键人物。
他的声望，他的气运，还在以惊人的速度积累着。
有他相助，自己未来突破那超凡之境，把握似乎更大了几分。
黎慕瞳眼中异彩连连，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充盈心间。
自古美人爱英雄，她的男人，或许修为暂时不算顶尖，但这份心系万民的胸怀、这鼓舞人心的气魄、这笔下生花的才情，又有几人能及？
曲长老更是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
这一段演讲，听得他这等历经风霜的老家伙都是热血沸腾，恨不得年轻几十岁提刀上阵，更别说那些长期饱受欺压、渴望改变的百姓了。
他连忙对身后一名香主吩咐：“记住没有？一字不落！赶紧抄录下来，发动所有能发动的人，给我在巴蜀各地大肆宣扬！”
那香主也是一脸激动，重重点头：“长老放心，都在脑子里记着呢！属下回去马上就组织人手抄录传播！”
曲长老抚须点头，转身用力拍了拍李丰衣的肩膀，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讲得太好了！小李子，接下来几天还得辛苦你一下，多跑几个地方，多来几次这样的演讲。”
李丰衣点头：“曲老尽管安排便是，丰衣义不容辞。”
丰德二年十一月二十日，几经波折，损兵折将的福康安大军，终于推进到了归雁府府城之下。
还没等他下令攻城，来自巴蜀后方的紧急军报送达：雅州府、宁远府、嘉定府，已全部落入普贤教及其联军掌控。
福康安惊出一身冷汗，若是毗邻归雁府的绥定府和潼川府再失守，他这十万大军将被彻底锁死在云岭与巴蜀之间，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他立刻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一连下了十几道调令，将军中将领和高手分出一部分，火速驰援绥定府和潼川府府城，务必守住这两处关键通道。
待帅帐内众人领命散去，福康安独自坐在主位上，手指用力揉着刺痛的太阳穴，回顾这半年多的战事，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堂堂十万八旗精锐，算上辅助的绿营军队、民勇后勤，动用人力超过四十万，携带无数精良军械，为何会发展到如今这般进退维谷的境地？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关键转折点——雅州城！
正是在那里，大肃第一巴图鲁鳌拜突破超凡失败被斩，随行高手折损数名，连提炼振山原矿的工坊也被破坏。
也正是从那时起，朝廷在巴蜀的威望出现裂痕。
紧接着，覆灭剑阁的行动功败垂成，唐门总部被奇袭攻破，鸿兴镖局勾结皇室贩卖人口、残害孩童炼制邪丹的黑幕被公之于众，再到宁远城失守，赫摄里·廖疾被阵斩……
这一连串的失败，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下，让事态彻底脱离了掌控。
而福康安敏锐地察觉到，在这一系列事件的背后，军情急报上频繁地出现同一个名字——李丰衣！
“李、丰、衣……”福康安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阴寒。
他想起来了，自己的嫡子德麟，在前往苗疆蒙氏谈判时，也是被此子所杀。
新旧仇怨交织在一起，让福康安杀意沸腾。
此子，绝不可留！
他强压下心中杀意，起身走出营帐。
望着近在咫尺、仿佛唾手可得的归雁城城墙，他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挣扎：是继续不惜代价攻城，尽快拿下云岭？还是立刻撤退，保住主力，回援巴蜀？
他就这么站着，如同一尊雕像，直到亲卫前来唤他用膳，才默然返回帅帐。
心绪烦乱地喝完一碗参鸡汤，有执勤军官前来请示今夜营中口令。
福康安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碗中鸡肋上，随口答道：“鸡肋！”
军官虽觉此口令古怪，却也不敢多问，领命下去传达。
消息很快传到各营。
一处营帐内，八旗军副都统爱辛觉罗·旺霸得知口令后，皱眉疑惑：“元帅今晚的口令，好生奇怪？‘鸡肋’是何意？”
坐在他下首一位名叫费修的幕僚，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睿智光芒，捋须笑道：“旺霸副都统，可以吩咐下去，让儿郎们收拾行装，准备撤兵了。”
爱辛觉罗·旺霸愕然：“为何？费先生何出此言？”
费修从容解释：“鸡肋者，食之无肉，弃之可惜。如今归雁府城一时难以攻下，巴蜀后方局势糜烂，已呈燎原之势。
元帅心中正是进退两难，以此物喻当下战局。依我看，元帅去意已生，明日必令退兵。”
爱辛觉罗·旺霸觉得有理，信服道：“原来如此，先生高见！”
于是便真的吩咐手下亲兵开始做些撤退的准备。
福康安在帅帐中苦思良久，仍未有万全之策，虽萌生退意，却难下决断。
他头疼欲裂，走出帅帐想透透气，却愕然发现，不少营区的士卒竟已在默默地收拾行装，俨然一副准备拔营起寨的模样。
福康安厉声询问缘由，当得知竟是因自己一句“鸡肋”口令，被幕僚费修解读并散布退兵言论所致，顿时勃然大怒。
“混账！安敢妄揣本帅心意，乱我军心！”他立刻重新召集众将，不由分说，下令将副都统爱辛觉罗·旺霸重责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至于那位“睿智”的幕僚费修，则以“妖言惑众，蛊惑军心”之罪，直接拖出帐外砍了。
看着费修血淋淋的人头被呈上来，福康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知道，军心已因这乌龙事件产生波动，此刻若再言退，士气必将崩溃。
他目光扫过帐下噤若寒蝉的将领，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道命令：“传令三军，今夜好生休整，明日一早，全力攻城！”
他要用归雁城的鲜血，来稳固军心，来扞卫他福康安和大肃朝廷的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