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暗夜 第118章 内部清查的考验

被暂时停职，对宋梅生而言，不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虽然鸠山彦留有余地，但“接受调查”这四个字，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他辛苦争取来的码头管理权眼看要旁落，刚刚建立的渠道可能受阻，更重要的是，一旦贪污的罪名坐实，之前所有的努力和伪装都将付诸东流，等待他的将是枪决或暗无天日的牢狱之灾。

高岛这一招，确实打在了七寸上。

宋梅生被“请”回了他在警察局的办公室，名义上仍是副局长，但门口多了两个鸠山彦直接派来的日本宪兵“站岗”，美其名曰“保护”，实为软禁。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严密监视，未经许可不得随意离开，与外界的联系也变得极其困难。

办公室内，宋梅生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来往的警察和日本顾问，表面平静，内心却如同沸水。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在鸠山彦的调查得出不利于他的结论之前，主动破局。

关键点有两个：一是找到那个卷款潜逃的总务科股长赵有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二是证明高岛提供的那份“实际出货单”是伪造的。后者或许可以通过对质供应商来解决，但前者是死结，人跑了，几乎死无对证。

“必须双管齐下。”宋梅生深吸一口气。他不能亲自行动，只能依靠外线的力量。他首先想到的是王大力。但王大力作为他的头号心腹，肯定也被高岛的人紧紧盯着。

就在宋梅生苦思联络方式时，机会意外地来了。会计股长老钱，拿着几份需要“副局长”签字的例行财务报表，颤巍巍地来请示。这是停职后第一个被允许进入他办公室的下属。

高岛的人对老钱进行了严格的搜身，确认没有携带任何可疑物品后，才放他进去。老钱看起来吓坏了，脸色苍白，额头冒汗，将文件放在宋梅生桌上时，手都在发抖。

“副……副局长，这些是……是上个月的报表，您……您过目。”老钱声音发颤，眼神躲闪，不敢看宋梅生。

宋梅生心中一动，老钱的表现不完全是害怕，似乎还带着某种暗示。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文件，快速浏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日常开支报表。他一边假装审阅，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老钱，外面情况怎么样？”

老钱身体一颤，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王……王队长被看得紧，出不去。不过……他让我捎句话，‘鱼漂动了，但水太浑，要看清楚得等浪平’。”

鱼漂动了？宋梅生立刻明白，王大力已经设法在寻找赵有才了，但阻力很大，情况复杂。“水太浑”说明高岛方面也在积极动作，可能是在灭口或制造更多假证据。

“还有呢？”宋梅生一边在文件上签下名字，一边继续低声问。

“供……供应商‘昌隆号’的老板，昨天下午被特务科的人带走了，现在还没放出来。”老钱补充了一个关键信息。

宋梅生眼神一凛。高岛动作好快！这是要威逼利诱供应商统一口径，坐实他的罪名！

“知道了。”宋梅生将签好的文件推给老钱，声音恢复正常，“老钱，局里的账目一向是你负责，要清晰明白，不能让任何人挑出毛病，明白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老钱一眼。

老钱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点头：“明白，明白！副局长放心，账目一定清清楚楚！”他拿起文件，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老钱走后，宋梅生陷入沉思。王大力的行动受阻，供应商被控制，情况对他极为不利。他必须另辟蹊径。鸠山彦生性多疑，但同时也极其看重效率和能力。或许，可以从“能力”方面入手，反向证明自己的价值和无辜？

他想起现代商业竞争中，面对不实指控时，有时最好的防御不是辩解，而是主动出击，展示自身的不可替代性，让指控者权衡失去你的代价。他现在需要向鸠山彦展示，留下他宋梅生，比听信高岛的诬告，对“帝国事业”更有利。

怎么展示？他目前被软禁，能动用的资源有限。但他还有脑子。

他铺开纸张，拿起钢笔，开始伏案疾书。他不是写申辩状，而是起草一份名为《关于优化哈尔滨警务后勤保障及物资流通之建议》的详细计划书。在这份计划书里，他运用现代管理学的Swot分析和流程图，详细剖析了目前警察局乃至日伪后勤系统存在的效率低下、资源浪费、漏洞频出等问题，并提出了具体的、可操作的改进方案，包括建立集中采购平台、优化仓储物流管理、引入更科学的绩效考评机制等。字里行间，无不彰显出他对“皇军事业”的“赤胆忠心”和卓越的“管理才华”。

他写得极其认真，仿佛完全不受停职调查的影响，一心只扑在如何为“帝国”提升效率、节省开支上。这份计划书，就是他射向鸠山彦疑心壁垒的一颗糖衣炮弹。

就在宋梅生奋笔疾书时，鸠山彦的办公室内，调查也在紧张进行。高岛志得意满地呈上更多“证据”——几份经过“技术处理”的账本复印件，以及“昌隆号”老板在酷刑下按了手印的“证词”，指认宋梅生索要巨额回扣。

“机关长阁下，证据确凿！宋梅生贪污渎职，损害帝国利益，必须严惩！”高岛义正辞严。

鸠山彦翻阅着所谓的证据，面无表情，忽然问了一句：“那个逃跑的股长赵有才，有消息了吗？”

高岛脸色微变，低头道：“还没有……此人极其狡猾，可能已经逃出哈尔滨。但现有的证据链已经足够完整……”

鸠山彦不置可否，又拿起宋梅生之前提交的几份关于码头管理的报告看了看，上面数据详实，思路清晰，确实大大提升了码头的运转效率。他心中权衡着：高岛忠诚可靠，但行事粗暴，缺乏管理才能；宋梅生能力出众，但来历和忠诚度始终存疑。这次贪污事件，到底是高岛排除异己，还是宋梅生真的利欲熏心？

“机关长，”秘书敲门进来，递上一份厚厚的文件，“宋副局长派人送来的，说是他闭门思过期间，对警务工作的一些思考和建议。”

鸠山彦有些意外，接过文件翻看起来。越是翻阅，他眼中惊讶之色越浓。这份计划书逻辑严谨，见解独到，提出的许多方法闻所未闻，但细细想来，却极具可行性，如果实施，确实能极大提升效率，甚至能为关东军的后勤保障提供借鉴。这与那个贪污渎职、蝇营狗苟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高岛见鸠山彦神色变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忍不住道：“机关长，这定是宋梅生的诡计！他想以此转移视线！”

鸠山彦合上计划书，深深看了高岛一眼，缓缓道：“高岛君，你的忠诚，我是知道的。但是，治理地方，尤其是哈尔滨这样的大都市，不仅仅需要忠诚，还需要能力和效率。宋梅生是否贪污，需要确凿的证据，尤其是关键人证赵有才。在他归案之前，一切尚无定论。”

他顿了顿，下令道：“对宋梅生的限制暂时解除，恢复其副局长职权，但码头管理权暂由秋田代管。调查继续，由我亲自负责。高岛君，你集中精力，尽快找到赵有才！”

这个决定，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大大偏向了宋梅生。恢复了职权，就等于有了反击的资本！而将码头管理权交给秋田，既是安抚高岛，也是一种制约和考验。

消息传到宋梅生耳中，他并没有多少喜悦。他知道，这仅仅是第一回合的喘息之机。鸠山彦的疑心并未消除，高岛也绝不会罢手。找到赵有才，成了眼下最关键的死活手。

而就在此时，王大力通过老钱，再次冒险传来一个模糊的消息：赵有才可能没有远逃，就藏在道外区的一个地方，但那里鱼龙混杂，是高岛势力的影响范围，具体位置还在查。

道外区……宋梅生眼中寒光一闪。看来，必须兵行险着了。他需要亲自去一趟道外区，但如何摆脱监视？或许，那份刚刚呈上去的计划书，可以成为一个绝佳的理由——他需要实地考察，完善他的“优化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