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暗夜 第107章 药品！药品！

王大力被宋梅生安排到“掌柜”孙永昌那里暂避风头，顺便治伤。醉仙楼的混乱以及马三的离奇昏迷（对外宣称是受惊过度中风），在宋梅生后续一系列雷厉风行却又恰到好处的操作下，很快平息。他迅速扶持了一个相对听话的原先受漕帮打压的小头目，稳住了码头地面的秩序，同时亲自带着厚礼去“慰问”了受惊的小野课长，言辞恳切地将事件定性为“反日分子针对皇邦商社干部的恐怖袭击”，并表示警察局将全力缉凶，保障日商安全。小野课长惊魂未定，又得了实惠，对宋梅生的“及时救援”和“妥善处理”表示满意，甚至还在三井物产的内部简报上提了一句宋副局长的“尽责”。

一场风波，反而成了宋梅生巩固地位、展示能力的舞台。他在警察局内的威望更高了，连局长高桥一郎都特意表扬了他“处事果决，顾全大局”。

然而，就在宋梅生刚刚松了口气，准备进一步梳理他的“物资蓝图”时，一个紧急的、沉重的消息，通过孙永昌传递了过来。

这天傍晚，宋梅生以“视察基层治安”为名，来到了昌隆杂货店。店里没有客人，孙永昌正拿着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掸着货架上的灰尘，眼神却不时瞟向门口。看到宋梅生进来，他立刻放下掸子，快步走到门口，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并仔细插好门栓。

“宋同志，您可来了！”孙永昌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市侩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焦虑和沉重。

宋梅生心中一凛，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掌柜的，出什么事了？”

孙永昌没有说话，先是警惕地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然后才引着宋梅生走到店铺最里面，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句话：“山里……山里传来紧急消息。部队里爆发了疥疮和疟疾，情况很严重，缺医少药，已经……已经非战斗减员几十号人了。”

尽管有所预感，但听到“疥疮”、“疟疾”、“非战斗减员几十号人”这些字眼，宋梅生的心还是猛地沉了下去，仿佛被一块冰冷的巨石压住。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在缺衣少食、环境恶劣的深山老林里，一场大规模的传染病，其杀伤力可能比敌人的围剿更可怕。战士们没有倒在冲锋的路上，却可能被病魔和匮乏一点点耗尽生命。

“需要什么药？”宋梅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沉而急促。

“奎宁！大量的奎宁！还有硫磺软膏治疗疥疮，如果有磺胺更好，能防止并发症和其他的感染。但是奎宁是救命的，是第一位的！”孙永昌的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急切，“上级指示，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搞到第一批药品送进去！时间就是生命！”

奎宁！宋梅生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这玩意儿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在这个年代，完全被日本军方严格管控，属于战略物资。市面上流通的极少，而且价格高得离谱，关键是有钱也未必能立刻买到足够的量。黑市的谢老四那边，零敲碎打弄点或许可能，但要满足一支队伍的需求，无异于杯水车薪。安娜那边或许有门路，但远水难解近渴，而且第一次交易量不可能太大，更关键是，与安娜的交易尚未开始，不确定性太高。

“数量？最迟什么时候要？”宋梅生追问。

“越多越好！第一批，至少需要够五百人份的奎宁，其他药品也急需。时间……最多十天！十天内必须送出去！”孙永昌伸出两根手指，又紧紧握成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十天！五百人份的奎宁！宋梅生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常规渠道想都别想，黑市零散收购效率太低且风险高，等收够了，山里不知要多死多少人。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排除掉一个个不切实际的方案。突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在他脑海中亮起。

“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试试。”宋梅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风险很大，但可能是最快搞到大批量药品的途径。”

“什么办法？”孙永昌急忙问道。

“官方渠道。”宋梅生缓缓吐出四个字。

“官方渠道？”孙永昌一愣，随即脸色一变，“你是说……从日本人手里搞？这太危险了！”

“没错。”宋梅生目光锐利，“正因为最危险，所以可能也是最容易得手的地方。别忘了，我现在是警察局的副局长，分管后勤总务。警察局、宪兵队、还有日本的陆军医院，每年都有大量的药品采购和储备。”

孙永昌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截留？这……这怎么可能？账目、核查……”

“事在人为。”宋梅生打断他，语气变得冷静而缜密，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制定商业计划时的状态，“警察局最近正好要为下属各分局、看守所采购一批夏季常备药品，用于防疫和日常医疗。这笔采购，由我签字批准。奎宁虽然管控严，但防疫药品清单里，未必不能做文章。关键是操作手法和后续的扫尾。”

他踱了两步，继续分析：“我们可以利用这次采购，大幅提高奎宁的申购数量，借口是夏季蚊虫多，为防止警员感染疟疾影响战斗力，需要加强储备。然后，在入库环节，利用管理漏洞，用替代品或者直接做损耗，将大部分奎宁截留下来。甚至……可以想办法从日本陆军医院的仓库里想办法。”

孙永昌听得心惊肉跳，这简直是虎口拔牙！“这……这能行吗？账目怎么平？日本人不是傻子，万一查起来……”

“所以需要周密的计划和人手配合。”宋梅生沉声道，“账目方面，我可以想办法做平，或者将责任分摊。关键是行动要快，要准，要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造成既成事实。而且，我们不能只盯着警察局这一条线，黑市和安娜那边也要同时启动，多管齐下，能搞到一点是一点。”

他看向孙永昌，眼神无比严肃：“掌柜的，这次行动，需要组织的全力配合。我需要绝对可靠的人，负责药品的接收、转移和隐藏。运输路线和接应点，也必须立刻确定下来。我们只有十天时间，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孙永昌看着宋梅生坚定而充满决断力的眼神，原本慌乱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副局长有着超越常人的胆识和智慧。眼下，这确实是唯一可能快速搞到大量药品的办法了。

“我明白了！”孙永昌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惯有的那种市井商人的精明，但眼神深处是战士般的决绝，“我立刻向上级汇报，请求启动最高级别的应急通道。接收、隐藏和运输路线，我来安排！宋同志，你需要什么，尽管说！山里几百条弟兄的性命，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宋梅生拍了拍孙永昌的肩膀，力度不大，却传递出一种沉甸甸的信任和责任，“我会尽力。你这边也抓紧准备。”

离开昌隆杂货店，哈尔滨华灯初上，但宋梅生却感觉眼前的城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黑暗和冰冷。十天，五百人份的奎宁，这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肩上。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回到警察局副局长办公室，他立刻叫来了秘书，吩咐道：“通知总务科王科长，让他把今年夏季的防疫药品采购计划书，还有往年相关的采购和库存清单，立刻送到我办公室来。另外，以我的名义，给日本陆军医院的庶务课发个函，就说我局欲采购一批药品，希望能派人明日去他们仓库参观学习一下管理经验。”

秘书虽然有些疑惑副局长怎么突然对药品采购这么上心，但不敢多问，连忙答应着去办了。

宋梅生坐到宽大的办公桌后，摊开稿纸，拿起钢笔。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专注而冰冷。他知道，一场与时间赛跑、与敌人斗智斗勇的隐秘战争，已经打响。而第一枪，就要从这份看似平常的药品采购计划书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