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暗夜 第106章 第一个“自己人”

与安娜达成那桩危险的交易后，宋梅生心里清楚，自己如同走钢丝的人，脚下是万丈深渊。他需要更多的支点，更可靠的、能分担压力和风险的人。王大力，这个心思单纯、勇猛耿直的汉子，是他名单上的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但要让王大林的忠诚从对“宋副局长”的敬畏，转变为对“梅生哥”乃至对共同事业的死心塌地，需要一场精心策划的“洗礼”。

机会很快来了，而且带着一股鱼市特有的腥臭味。

道外区码头一带的治安，名义上归警察局管，但实际上鱼龙混杂，帮派林立，警察的威慑力有限。最近，一股新崛起的势力，号称“漕帮”，靠着心狠手辣和攀上了某个日本商社的关系，开始强行收取“保护费”，不仅针对渔民和商户，连一些原本由其他小帮派控制的赌场、烟馆也不放过，闹得怨声载道，治安案件频发。

警察局长高桥一郎对此颇为头疼，在一次局务会议上，敲着桌子强调要维护“大东亚共荣圈”下的“新秩序”，责令分管治安的副局长尽快平息事端，但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影响“皇军”的颜面。这烫手的山芋，几经推诿，最后“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看似八面玲珑、善于处理“疑难杂症”的宋副局长头上。

“梅生啊，这件事，你的，多费心。”高桥局长操着生硬的中文，拍着宋梅生的肩膀，“码头那边，稳定第一。你的，办法的，大大的有。”

宋梅生心里冷笑，这分明是块硬骨头，搞好了是分内之事，搞砸了就是能力不足。但他脸上堆满谦逊又自信的笑容：“局长放心，我一定妥善处理，维护皇军治下的和谐稳定。”

回到办公室，宋梅生立刻叫来了王大力。他把情况简单一说，然后问道：“大力，码头那边的情况，你熟不熟？”

王大力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副局长，您就瞧好吧！那地方俺熟！以前没进局子的时候，也在那一带混过饭吃。漕帮那帮孙子，就是一群外地来的愣头青，仗着有俩糟钱和鬼子撑腰，横行霸道！俺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光看不顺眼没用。”宋梅生摆摆手，示意他冷静，“局长说了，要稳定，不能硬来。你有什么好办法？”

王大力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要俺说，直接带兄弟们过去，把那什么漕帮老大揪出来，请他吃顿‘牢饭’，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简单粗暴。”宋梅生点评道，心里却是一动。王大力的思路虽然直接，但有时候，直接的方法反而有效，关键在于怎么用。“不过，我们现在是官面上的人，做事要讲规矩，至少表面要讲。这样，你先去摸摸底，把漕帮老大常去的地方、手下有几个得力干将、靠山到底是日本哪个商社的课长，都给我打听清楚。记住，要悄悄地，别打草惊蛇。”

“明白！”王大力领命，兴冲冲地就要走。

“等等。”宋梅生叫住他，从抽屉里拿出几块银元扔过去，“打听消息也要花钱，拿着，机灵点，别傻乎乎地直接问。”

王大力接过钱，嘿嘿一笑：“谢副局长！俺懂！”看着王大力虎背熊腰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宋梅生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把好刀，需要好好打磨，也要让他沾点血，见见真章，才能变成真正属于自己的利器。

几天后，王大力带回了消息。漕帮的老大叫马三，原本是山东过来的混混，心黑手辣，最近巴结上了“三井物产”哈尔滨分社的一个叫小野的课长，帮着小野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因此气焰嚣张。马三平时主要在码头的一个赌场和一家叫“醉仙楼”的馆子活动，身边总跟着四五个狠角色。

“三井物产……”宋梅生沉吟着。这背景有点麻烦，直接动马三，可能会得罪日本人。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他需要一场“意外”，一场看起来是帮派火并或者马三自己倒霉的“意外”。

又过了两天，机会来了。王大力打听到，马三晚上要在“醉仙楼”宴请小野课长，庆祝又拿下一条街的“保护费”收取权。

“好机会！”宋梅生眼中寒光一闪，“大力，今晚你带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兄弟，换上便装，跟我去一趟醉仙楼。”

“副局长，您要亲自去？”王大力一愣。

“我不去，这戏怎么唱？”宋梅生冷笑，“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打架，是看戏，必要的时候……制造点混乱，保护好自己。”他低声对王大力吩咐了一番，王大力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华灯初上，“醉仙楼”里觥筹交错，喧闹非凡。二楼最好的雅间“松鹤厅”里，马三正点头哈腰地给一个留着卫生胡、穿着和服的矮胖日本男人敬酒，正是小野课长。桌上杯盘狼藉，几个陪酒的妖艳女子娇声劝酒，气氛热烈。马三的几个手下则守在雅间门口和楼梯口，眼神警惕。

宋梅生和王大力带着两个精干的心腹，穿着普通的绸衫，像是寻常的商人，坐在楼下大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点了几样小菜，一壶酒，看似在自斟自饮，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副局长，差不多了吧？”王大力有些按捺不住，低声问道。

宋梅生看了看怀表，微微点头。他使了个眼色，王大力会意，起身假装去柜台结账，路过楼梯口时，似乎被马三的一个手下绊了一下，一个趔趄。

“妈的，没长眼睛啊！”那手下嚣张地骂道。

王大力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按照计划，他应该假装争吵，吸引注意力。但被对方一骂，火气“噌”就上来了，忘了宋梅生的叮嘱，直接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小兔崽子，你骂谁呢？！”

这一下，顿时引起了骚动。楼下的喧闹声传到了楼上，马三皱着眉头探出头来：“怎么回事？吵什么吵？！”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谁也没想到，醉仙楼对面的一家绸缎庄二楼窗户突然打开，伸出两根黑漆漆的枪管！

“啪！啪！”两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夜晚的喧嚣！子弹不是射向楼下，而是精准地射向了二楼雅间窗户！

“啊！”雅间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有刺客！保护课长！”马三吓得魂飞魄散，一把将还在发懵的小野课长按倒在桌子底下。他的手下们也慌了神，纷纷掏枪，却找不到目标在哪里。

楼下顿时大乱！食客们尖叫着四处奔逃，桌椅碗盘摔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动手！”宋梅生低喝一声，猛地站起身。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枪声不在计划之内，是真正的意外！但混乱，正是他需要的！

王大力也反应过来，虽然不明白哪来的枪手，但保护副局长是第一要务。他怒吼一声，像一头暴怒的雄狮，扑向楼梯口那几个试图冲上楼保护马三的打手。拳脚相交，闷响不断，王大力仗着身强力壮和一股狠劲，竟然一时挡住了三四个人。

宋梅生则趁乱一个箭步冲上二楼！雅间里，马三刚把小野课长塞到桌子底下，自己正要掏枪，只见帘子一掀，一个陌生人冲了进来，眼神冰冷。

“你是什么人？！”马三惊骇道。

宋梅生根本不答话，身形如电，近身，格挡开马三掏枪的手，一记手刀精准地砍在他的颈动脉上！马三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干净利落。

桌子底下的小野课长吓得浑身发抖，用日语叽里呱啦地喊着什么。

宋梅生看都没看他，转身冲出雅间。楼下的枪声已经停了，王大力和两个心腹正与马三的剩余手下混战，凭借出色的身手占据了上风。

“撤！”宋梅生喊了一声，率先向酒楼后门冲去。王大力等人闻言，奋力击退对手，紧跟其后。

几人冲出醉仙楼，钻进早已等候在巷子里的汽车。汽车发动，迅速消失在黑夜的巷道中。

车上，王大力喘着粗气，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光，他胳膊上被划了一刀，鲜血直流，却浑不在意：“副局长，您没事吧？刚才真险！哪来的枪手？”

宋梅生面色凝重，摇了摇头：“不知道。但马三完了。”他看了一眼王大力流血的胳膊，皱了皱眉，“伤得重不重？先去个安全的地方包扎一下。”

“没事！皮外伤！”王大力满不在乎，但看着宋梅生眼中真切的关心，这个粗豪的汉子心里莫名一暖。

汽车没有回警察局，而是开到了宋梅生暗中购置的一处安全屋。仔细检查包扎后，确认王大力只是皮肉伤，宋梅生才松了口气。

“大力，今天你表现得很勇敢。”宋梅生看着王大力，语气诚恳，“不过，以后要更冷静点，我让你制造混乱，没让你真跟他们拼命。”

王大力嘿嘿傻笑：“俺一着急，就给忘了。不过副局长，您刚才那一下真厉害！俺都没看清，马三就躺下了！”

宋梅生笑了笑，没有解释那是在现代格斗术基础上结合这个时代特点改良的杀人技。他拿出一些钱和一张纸条，递给王大力：“这些钱你拿着，买点营养品。纸条上是个地址，你明天去找一个叫‘孙掌柜’的人，就说我让你去的，他会安排你治伤，顺便避避风头。码头那边，这几天你别露面了。”

王大力接过钱和纸条，重重地点了点头：“俺听您的！副局长，以后您有啥事，尽管吩咐！俺王大力这条命，就是您的了！”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比以往任何一次表忠心都更加真诚。今晚的经历，宋梅生临危不乱的镇定、高超的身手，以及事后真切的关怀，彻底折服了这个耿直的汉子。

看着王大力眼中毫不掩饰的忠诚和崇拜，宋梅生知道，自己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王大力，这把好刀，经过今晚的淬火，已经开始真正向着“自己人”转变。

至于那神秘的枪手……宋梅生眉头微蹙。是冲着小野来的？还是冲着马三？或者是……冲着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让看似平静的局面，泛起了新的涟漪。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处理好码头势力的真空，以及安抚受惊的小野课长。第一个“自己人”已经初步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