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暗夜 第82章 新的任务线索

副局长的任命文件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警察局这潭深水中激起的涟漪，持续了好几天才渐渐平息。宋梅生搬进了那间更为宽敞、也更为显眼的副局长办公室，办公桌更大，椅子更软，前来请示汇报的人也更多、级别更高了。他谨言慎行，将更多精力投入到繁琐的日常管理和协调工作中，努力扮演好一个勤勉、务实、甚至有些“技术官僚”形象的新任副局长，尽可能淡化权力更迭带来的冲击。

表面上的喧嚣和恭维之下，宋梅生的内心却如同哈尔滨初冬的松花江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涌动着冰寒的暗流。鸠山彦的“赏识”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更重要的是，与组织失联的焦虑感，随着时间推移，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沉重。“喀秋莎”沉寂太久了，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敌人的天空下盲目飘荡，不知方向。

这种令人窒息的孤立感，在周五下午，终于被一个极其微弱的信号打破了。

那天下午，宋梅生以视察后勤仓库消防安全为名，在王大力的陪同下，来到了警察局后院那片相对僻静的库区。这既是他新官上任显示勤政的姿态，也是他例行检查几个预设的紧急联络点的机会。其中一个点，就在三号废旧物资仓库墙角，一块松动的砖块后面。

当王大力正咋咋呼呼地指挥着仓库管理员清理消防通道时，宋梅生看似随意地踱步到那个墙角，蹲下身，系了系其实并没松的鞋带。他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悄无声息地在那块砖块边缘划过。

有东西！

指尖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与砖石摩擦感不同的阻滞。他的心猛地一跳，但脸上依旧平静无波。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王大力那边喊道：“大力，这边墙角堆的破桌子烂椅子也得清一清，都是隐患！”

“好嘞！副局长您放心，俺这就叫人搬！”王大力粗声粗气地应道。

宋梅生点点头，继续向前“视察”，但整个人的感官已经高度集中。那个信号意味着，死信箱被启用了！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组织终于再次伸出了触角！

接下来的视察，宋梅生有些心不在焉，草草结束了巡查，便返回了办公室。他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机会，去取出那份可能决定他接下来命运的信息。

机会在傍晚时分到来。局里大部分人都下班了，办公楼里一片寂静。宋梅生以要审阅一份紧急预算报告为由，留在了办公室。当确认走廊里再无他人后，他像一抹影子般溜出办公楼，借着暮色的掩护，再次来到了三号仓库。

四周无人。他迅速找到那个墙角，利落地撬开松动的砖块，伸手进去摸索。指尖触到了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硬物。他立刻将其取出，塞入内兜，然后将砖块恢复原状，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

回到反锁的办公室，宋梅生的心跳才如同擂鼓般剧烈起来。他拉严窗帘，打开台灯，小心翼翼地拆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小截看似普通的粉笔头，但中间被掏空，塞着一卷极细的纸条。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抽出纸条，展开。上面是用极细的铅笔写下的、密密麻麻却清晰工整的小字，是一种只有他和极少数人知道的密码。内容简短，却字字千钧：

“老木安。风暂过，林待哺。急需：磺胺类药品（优先）、外伤敷料、电池（5号及方电）、电台真空管（型号列表附后）。渠道：原‘货栈’已不可用。另辟蹊径，安全第一。阅后即焚。候佳音。”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但宋梅生一眼就认出，这是“老木”——他那位沉默寡言、却如同定海神针般的上线——的笔迹和语气！“老木安”三个字，让他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组织还在，老木也还安全！

但紧随其后的信息，却让他的心情瞬间又沉重起来。“林待哺”——山林里的队伍（很可能是抗联）急需物资补给，而且都是关键时刻能救命的药品和维持通讯的电台配件。“原货栈已不可用”，意味着之前建立的运输线肯定遭到了破坏，风险极高。

任务艰巨，风险巨大。但这是自张怀民事件、与组织失联以来，他接到的第一个明确的指令，是“喀秋莎”存在的意义！一股久违的使命感混合着巨大的压力，涌上心头。

他仔细默记下药品名称和真空管型号列表，特别是“磺胺”这个词，让他意识到山林里的战斗可能非常惨烈，伤员众多。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将纸条凑到台灯灯泡上，看着它迅速卷曲、焦黑，化为一小撮灰烬，再用水彻底冲入下水道。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药品，尤其是磺胺这种战时管制极其严格的消炎药，从哪里搞？警察局的仓库里肯定没有，就算有，批量动用也会立刻引起怀疑。黑市？风险太高，而且数量和质量都无法保证。通过日本人的渠道？简直是天方夜谭……

电池和真空管相对容易一些，警察局通讯科和物资库里就有备件，但同样需要极其谨慎的理由和手续才能调取，而且数量不能大。

“另辟蹊径……”宋梅生喃喃自语，这四个字意味着巨大的挑战和风险。他需要构建一条全新的、绝对安全的物资输送链。这需要时间，需要机会，更需要周密的计划。

“这难度，简直像是要在游戏里开荒一个全新的、地狱难度的副本，还没攻略可查。”他苦中作乐地想着，用了个现代梗来比喻这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但再难，也必须做。这不仅关乎任务成败，更关乎许多战士的生命。

接下来的几天，宋梅生表面上一切如常，主持局务会议，批阅文件，听取汇报，甚至还应邀参加了日本侨民商会的一个联谊活动，举止得体，谈笑风生。但暗地里，他的大脑就像一台高速计算机，不断筛选、分析着各种信息。

他注意到，后勤科报上来的一份采购清单里，有大量用于冬季劳保的普通消毒药水和绷带。他心中一动，是否可以借此机会，夹带一些更高级的药品？但如何操作，由谁经手，是个问题。

他又想起，过几天，市公署要组织一次对几家主要医院的“年终慰问和安全检查”，作为主管部分治安和内部安全的副局长，他有权参与。医院……药品……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同时，他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和测试身边的人。王大力忠诚可靠，但干这种需要极度精细和隐秘的活儿，容易坏事。小陈沉稳机警，是理想的助手，但需要合适的时机和方式向他透露更多。王股长……太油滑，不可信。

每一步都如同在雷区行走，他必须找到那条唯一安全的路径。

这天晚上，他独自在办公室加班，对着哈尔滨市地图发呆，目光在码头、仓库、医院、乃至一些偏僻的街道间游移，试图寻找那个“蹊径”的入口。窗外，又下起了小雪，哈尔滨的冬夜，漫长而寒冷。

但宋梅生的心中，却因为那份小小的纸条，重新燃起了一团火。任务来了，“喀秋莎”必须再次行动起来。尽管前路布满荆棘，但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遥远的山林里，有人在等待着他送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