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灭世前当神医 第163章 “机巧宗”的宣言

慈济堂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墨离布下的机关陷阱已全面激活，无形的警戒网笼罩着整个院落及外围街巷。铁牛如同沉默的磐石，守在林玄静养的屋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刻意压制的沉凝。秦越人指间捻着三根金针，闭目端坐于堂中，周身气息敛如深海，感知却如同无形的触角，延伸向每一处可能的死角。苏沐雨已将最重要的典籍和灵植种子打包封存，阿芷怀抱着兽皮笔记，小脸紧绷，不时望向南方——那是祖灵之地的方向，也是皇甫嵩毒计袭来的方向。

就在这山雨欲来、杀机四伏的压抑时刻，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慈济堂外围的流民和更广阔的城镇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机巧宗宗主——公输子奇，于其宗门所在的“千机城”外，当众发表宣言！

消息是墨离通过他架设在慈济堂高处、连接着几个隐秘观测点的“灵枢盘”接收到的。那面由晶石和符文构成的圆盘上，光点闪烁，传递着从不同渠道汇总的信息。当关于公输子奇宣言的核心内容被破译出来时，墨离的眉头紧紧锁起，镜片后的目光异常复杂，有凝重，有厌恶，更有一丝冰冷的愤怒。

“秦先生，林先生，你们看这个。” 墨离将灵枢盘上投影出的几行关键文字展示给闻讯而来的秦越人和林玄（后者在铁牛的搀扶下走出静室）。

文字冰冷而傲慢，带着公输子奇一贯的、否定一切不可量化之物的偏执：

**“天地异变，寒暑乖戾，疫疠横行，此乃阴阳五行运转失衡之自然之理！非神罚，非妖邪，更非人心可感！其理可测，其变可推，其威…唯器械可御！”**

**“传统医道，空谈阴阳五行、经络精气，玄之又玄，虚无缥缈！遇此大灾大疫，束手无策者众，招摇撞骗者更甚！此等‘玄学’，徒耗人力物力，延误救灾良机，实乃误国误民之蠹虫！”**

**“唯我机巧之道，格物致知，以器载道！今特此宣告：千机城将于三日后，开放‘救灾演武场’，公开展示我宗新研制的‘定坤仪’、‘吞云车’、‘活水枢’等救灾神器！以器械之力，定地脉之乱，吞疫疠之云，活万民之水！让世人亲眼见证，何谓真正的‘可控可御’之力！玄学无用，唯器永恒！”**

宣言的末尾，还附带了一幅简陋却极具冲击力的幻影图：一台巨大的、由无数齿轮、杠杆和发光晶石构成的复杂机械（“吞云车”）矗立在荒芜的田野上，机械顶部的巨大漏斗正将空中弥漫的灰黑色疫气（邪气）强行抽吸吞噬！下方干裂的土地上，另一台稍小的器械（“活水枢”）正将浑浊的水源过滤成汩汩清流。画面冰冷、高效，却毫无生机，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机械感。

“狂妄！” 秦越人只看了一眼，眼中寒光爆射，指间的金针发出细微的嗡鸣！“天地异变，五运六气失衡，生灵涂炭！在他口中，竟成了轻飘飘的‘自然之理’？将调和阴阳、扶正祛邪的医道根本，斥为‘玄学’、‘蠹虫’？简直荒谬绝伦！” 他胸口起伏，显然被公输子奇这全盘否定、高高在上的姿态彻底激怒。

林玄的目光则紧紧锁在那幅幻影图上。在他的望气视野中，那被“吞云车”强行吞噬的灰黑色疫气（邪气），并非被净化，而是被某种更粗暴的力量强行压缩、束缚！那台器械的核心处，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带着掠夺性质的吸力，不仅吞噬邪气，更在无形中疯狂抽取着周围地脉中残存的、微弱的生机灵气（木、土属性）！而那“活水枢”过滤出的“清流”，在他的感知中，也并非真正的清澈甘霖，而是被强行剥离了所有“杂质”（包括水中蕴含的、对人体有益的天然微弱灵气）后的“死水”！高效？或许。但这种效率，是以彻底破坏环境本身的平衡和生机为代价的掠夺！是饮鸩止渴！

“他这是在…公开宣战！” 墨离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意，“趁我们被皇甫嵩的毒计牵制，无力他顾之际，跳出来抢占道德高地，煽动舆论！他贬低的不只是传统医道，更是我们济世盟立足的根本！他展示的那些器械…” 墨离指着幻影图中“吞云车”下方隐约可见的、钻入地底的巨大金属探针，“其运行原理，必然伴随着对地脉结构的强行干预和能量掠夺！与他们在祖灵之地破坏地脉的手段如出一辙！这根本不是救灾，是加速这片天地的死亡！”

“更险恶的是时机！” 苏沐雨也赶了过来，俏脸含霜，“皇甫嵩正构陷我们是勾结厉无咎的‘邪魔’，公输子奇此刻跳出来，打着‘科学’、‘器械’的旗号，将一切传统力量斥为‘玄学’、‘无用’，正好迎合了朝廷中某些人对我们的猜忌！他这是在落井下石，要将我们济世盟彻底钉死在‘落后’、‘迷信’甚至‘有害’的耻辱柱上！他展示的所谓‘高效’，对那些饱受灾祸、渴望救命稻草的流民和普通百姓而言，诱惑力太大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苏沐雨的话，灵枢盘上，更多来自外围观察点的信息流开始闪烁：

“流民营地热议‘机巧宗神器’，多有向往…”

“部分镇民质疑慈济堂医术，言其见效慢，不如器械干脆…”

“有游方术士借机诋毁，称济世盟符咒草药皆为骗术…”

“千机城方向，已有流民拖家带口前往，欲观‘救灾神器’…”

舆论的压力，如同无形的潮水，开始从另一个方向，冲击着本就岌岌可危的慈济堂和济世盟！

“好一个公输子奇！好一个一石二鸟！” 秦越人怒极反笑，笑声中带着刺骨的寒意，“趁我病，要我命！既要抢夺救灾话语权，打压我济世盟声望，又要为其破坏地脉、掠夺资源的行径披上‘救世’的外衣！其心可诛！”

林玄沉默着，望气视野投向慈济堂外。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代表流民和普通镇民的驳杂气场中，原本对慈济堂的感激、信赖的暖色调（淡黄、浅绿）正在被一种新的、代表怀疑、动摇和急功近利的灰暗色调所侵蚀、覆盖。公输子奇的宣言，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乱世之中人们渴望立竿见影的救命稻草的心理弱点。皇甫嵩的明枪暗箭在前，公输子奇的舆论围剿在后！济世盟这株新苗，瞬间陷入了两面受敌的绝境！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张清远沉声道，这位经方派传人此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公输子奇贬低医道根本，动摇民心，其害不亚于皇甫嵩的刀兵！必须予以反击！揭露其器械掠夺地脉、破坏生机的本质！”

“反击自然要反击！” 秦越人眼中锐光如电，“但此刻强敌环伺（皇甫嵩的死士随时可能杀到），我们分身乏术！公输子奇选在千机城，远离此地，又打着救灾旗号，占据地利人和。我们若贸然前往理论或拆台，正中其下怀！他巴不得我们离开慈济堂这个相对熟悉且有防御的据点，在半路或千机城被他或皇甫嵩的人一网打尽！”

“那…难道就任由他颠倒黑白，蛊惑人心？” 苏沐雨忧心忡忡。

“当然不！” 林玄开口了，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洞察全局的沉静。“公输子奇以‘器’凌‘道’，以‘术’否‘理’，看似气势汹汹，实则暴露其根本缺陷——他眼中只有冰冷的‘物’与‘力’，却无视了天地运转、生命维系的核心在于‘平衡’与‘调和’！他的器械再高效，也只是在透支这片天地的本源，如同剜肉补疮，终将引发更大的灾祸！”

他目光扫过灵枢盘上那幅冰冷的幻影图，又望向药圃中那些在阿芷照料下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灵植。“他公开展示，便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墨离兄，你的灵枢盘，能否远距离记录下他那些器械运行时的…能量变化？尤其是对地脉灵气的抽取和周围环境生机的损耗？”

墨离镜片后的目光猛地一亮：“可以！我改进的灵枢盘核心，嵌入了林兄你提供的能感应五行灵气的‘导引共鸣石’！只要调整观测符文，锁定千机城方向，虽隔千里，无法精细成像，但捕捉大范围的能量异常波动…尤其是那种掠夺性的抽取，应该能做到！只是…需要时间调试，且需要稳定的能量源支撑。”

“好！此事由你全力负责！苏姑娘，将库房里那几块备用的‘地脉石’交给墨离！” 秦越人立刻决断，“记录下证据！这便是我们反击的第一把利剑！公输子奇想用‘效率’蛊惑人心，我们就用‘代价’来戳穿他的谎言！让世人看看，他口中的‘可控可御’，是以何等涸泽而渔的方式达成！”

“第二，” 林玄看向张清远和苏沐雨，“张先生，苏姑娘，整理我们手中所有关于五运六气、地脉调和、以及‘治未病’理念的实证案例！尤其是柳溪镇以导引、药石、针砭调和地脉节点，最终平息瘟疫的完整记录！还有黑石城后期，我们尝试修复被厉无咎和机巧宗破坏的地脉时的感悟！将这些，以最通俗易懂的方式，编纂成册！公输子奇否定‘玄学’，我们就用实实在在的‘疗效’和‘调和之理’来证明医道的价值！他展示冰冷的器械，我们就展示生命复苏的希望！”

“明白！” 张清远和苏沐雨同时应道，眼中燃起斗志。整理医案，阐述医理，这正是他们的强项。

“第三，” 林玄的目光最后落在铁牛身上，“铁牛兄弟，还有盟中所有尚有余力的兄弟，加强戒备！皇甫嵩的死士随时可能杀到！我们必须在毒蛇亮出獠牙之前，先守住自己的巢穴！公输子奇的喧嚣，是毒雾，皇甫嵩的刀锋，才是见血的杀招！守住了慈济堂，守住了我们这些‘人’，才有资格去论‘道’！”

铁牛重重地捶了一下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瓮声道：“林兄弟放心！俺这块石头，就杵在这儿！管他什么尸傀血屠，想进来，先问问俺的拳头！” 他周身那点土黄色的沉稳之气，在强烈的守护意志下，似乎又凝实了一分。

秦越人看着迅速分工行动的众人，又看了看廊外阴沉的天空，以及灵枢盘上不断闪烁的、来自千机城方向的冰冷光点，缓缓捻动着指间的金针。

“公输子奇…你想用器械的喧嚣，掩盖地脉的哀鸣？想用‘效率’的大旗，否定生命的价值？想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针尖寒芒流转，映照着秦越人眼中冰冷而坚定的锋芒。

“那便看看，是你那掠夺天地的冰冷器械更快，还是我们守护生命、调和阴阳的信念…更韧！”

“济世盟，不惧任何挑战！无论是皇甫嵩的毒刃，还是你公输子奇的…狂言！”

机巧宗的宣言，如同一声刺耳的汽笛，撕裂了紧张的空气。它不仅带来了舆论的狂风暴雨，更将一场关于“道”与“器”、“生命”与“效率”的理念之战，提前推到了初生的济世盟面前。前有豺狼，后有虎豹，慈济堂的灯火，在愈发深沉的夜色中，摇曳着，却始终不曾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