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灭世前当神医 第146章 地脉的疮痍

城主府西跨院的厢房里，弥漫着经久不散的浓重药味。林玄的昏迷，并非全然无知无觉的黑暗。他的意识仿佛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海底部，四周是破碎的光影和撕裂般的剧痛。识海中，那枚沉寂的《素问》玉简，如同蒙尘的星辰，黯淡无光，只余一丝极其微弱的温凉，勉强维系着他濒临溃散的神魂，抵御着盘踞在经络深处、那属于厉无咎湮灭一击的阴寒毁灭气息。

然而，就在这死寂与痛苦的深渊中，一丝微弱却极其不协调的悸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打破了意识的混沌。

那悸动并非来自身体，也非源于识海。它更低沉，更宏大，带着一种源自大地的、深沉而痛苦的呻吟，直接穿透了**的阻隔，震颤着他那与《内经》真意共鸣的灵魂本源！

是地脉！

是脚下这片饱受摧残、被厉无咎邪丹炉疯狂抽取、又被那场毁灭性爆炸再次蹂躏的大地深处，传来的悲鸣！

这悲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蕴含着一种直抵生命本源的哀伤与破败感。它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林玄沉寂的意识深处。

嗡…

识海中，那枚沉寂的《素问》玉简，仿佛被这来自大地的痛苦呼唤所触动，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一丝比发丝还要细微、却纯净到极致的苍翠清辉，如同破开冰层的嫩芽，艰难地从玉简深处渗透出来！

这丝清辉没有试图修复林玄破碎的经络，也没有去驱散那阴寒的毁灭气息。它如同拥有自己的灵性，遵循着《内经》“生气通天”、“天人相应”的无上至理，轻柔地包裹住林玄一丝微弱到几乎溃散的神识意念，然后…缓缓地、无比艰难地…向下沉降！

穿过血肉，穿过骨骼，穿过冰冷的地板…向着那大地深处，痛苦悲鸣的源头，沉去！

这是一种极其玄妙、极其危险的感应状态。并非林玄主动施为，而是他濒死之际，生命本源与《素问》玉简对大地母亲痛苦的被动共鸣！他的神识脆弱得如同肥皂泡，随时可能被大地深处残留的暴戾能量撕碎。

下沉…下沉…

意识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污浊的屏障，那是被邪丹气、怨念和爆炸余烬污染的浅层土壤。各种混乱、暴戾、绝望的负面情绪碎片如同尖针般冲击着林玄脆弱的神识，玉简的清辉剧烈波动，如同怒海中的孤舟。

终于，穿透了这层污秽。

眼前的“景象”，让林玄那缕微弱的神识意念，瞬间被巨大的震撼和悲怆所淹没！

没有色彩，没有形状，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感知”。

他“看”到了一条河。

一条本该流淌着温润、厚重、滋养万物生机的河流——大地的脉络，地脉之河！

然而此刻，这条河…已然面目全非！

河道本身，布满了无数道巨大的、狰狞的裂痕！如同被无数柄无形的巨斧疯狂劈砍过，又像是被贪婪的巨兽啃噬撕咬过！这些裂痕深不见底，边缘犬牙交错，散发着死寂与破败的气息。整条地脉之河，如同一条被强行撕扯、濒临断裂的枯藤！

河床之中，本该流淌的、如同液态黄金般璀璨温润、蕴含着无尽生机的地脉灵气（土行精气），此刻却稀薄得如同晨雾！不是流淌，而是如同垂死老者的呼吸，极其微弱地、断断续续地脉动着。大片大片的河床裸露出来，干涸龟裂，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灰败之色！这是被过度、暴力地抽取灵气，导致本源近乎枯竭！

更触目惊心的是，在这条伤痕累累、近乎枯竭的河道中，以及那些巨大的裂痕深处，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盘踞、流淌着一种粘稠、污秽、散发着强烈侵蚀和怨恨气息的暗红色“淤泥”！

这“淤泥”，正是厉无咎邪丹炉长年累月污染、以及最后那场自爆残留的邪丹戾气、污秽地脉之气与无尽怨念的混合体！它如同附骨之疽，牢牢吸附在河床和裂痕上，不断侵蚀着残存的地脉灵气，阻止着大地本能的微弱修复！它们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出贪婪、毁灭的意念，不断污染着周围本应纯净的土壤和更深层的地气！

林玄的“视线”（神识感知）顺着这条残破的地脉之河延伸…在靠近之前邪丹炉所在位置的下方，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疮口”！

那里是整个地脉节点最核心的区域！本该是地气交汇、灵气最为充盈磅礴的“泉眼”！但此刻，这个“泉眼”…已然彻底坏死！

泉眼本身，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深坑！坑壁焦黑，布满了蛛网般的恐怖裂痕，深坑底部，堆积着厚厚的、由纯粹的邪丹戾气和污秽地气凝结成的暗红色结晶！这些结晶如同恶性的肿瘤，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将整个泉眼彻底堵塞、封死！断绝了地脉自我修复的最后可能！

不仅如此，林玄的神识还敏锐地捕捉到，在那深坑焦黑的坑壁上，除了爆炸形成的撕裂痕迹，还残留着一些极其细微、却异常规则的…划痕与孔洞！这些痕迹，绝非自然形成，也不同于厉无咎邪法或爆炸的破坏风格，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精密的、器械开凿的意味！它们如同附在伤口上的毒虫，进一步破坏了地脉结构，阻碍着灵气的自然流转。

整条地脉，一片疮痍！

枯竭！断裂！污染！堵塞！

如同一个被抽干了血液、挖走了心脏、又灌入了剧毒脓液的垂死巨人！它发出的痛苦呻吟和死亡气息，正是之前穿透林玄意识的那股悲鸣的源头！

“呃啊…” 现实中，昏迷的林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他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滚滚而落！一缕暗红色的血丝，从他紧闭的嘴角缓缓溢出！

强行感应这大地深处的惨烈创伤，对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神识造成了巨大的冲击！那污秽邪戾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沿着神识感应的通道反噬而来！盘踞在他体内的湮灭气息仿佛受到了刺激，变得更加狂暴！

“林玄！” 守在床边的墨离和张清远同时惊呼！

张清远立刻按住林玄抽搐的手腕，脸色剧变：“脉象更乱了！邪气反冲！快！镇魂花粉！”

墨离手忙脚乱地取出那珍贵的小盒，张清远小心翼翼挑出一点，混合着清水，试图喂入林玄口中。然而林玄牙关紧咬，药水根本无法喂入。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林玄呕出的那缕暗红色血丝，并未滴落，而是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竟化作几缕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雾气，如同有生命般，顽强地朝着地面…渗透而去！似乎要重新回归那污秽的地脉之中！

“不好！是残留的邪丹戾气！与地脉污秽共鸣了！” 张清远骇然失色，立刻取出银针，就要刺向林玄几处要穴，强行截断这诡异的联系。

“嗡——”

识海中，那枚《素问》玉简再次震颤！这一次，清辉陡然大盛！一股沛然莫御的、充满生机的自然意志轰然爆发！

“天地有正气！邪秽岂能存！”

一个宏大淡漠、仿佛天地共鸣的声音直接在林玄识海炸响！那几缕试图渗入地下的暗红邪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烈阳，瞬间发出无声的尖啸，在苍翠清辉的照耀下，如同冰雪般消融殆尽！

同时，玉简的清辉强行切断了林玄那缕下沉的神识感应，将其猛地拉回识海深处，再次陷入沉寂的守护状态。

林玄身体的抽搐渐渐平息，呕血也止住了，只是脸色更加灰败，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感应，耗尽了他最后一点生命力。

厢房内，一片死寂。

墨离和张清远看着再次陷入深度昏迷的林玄，看着他嘴角残留的暗红血迹，心都沉到了谷底。

“他…刚才感应到了什么？”墨离的声音带着后怕和不解，“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张清远收回搭脉的手，指尖冰凉，他的目光缓缓移向脚下坚实的地板，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惊悸。

“是…地脉。”张清远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洞悉了可怕真相的沉重，“林玄他…感应到了这片大地深处的地脉…那地脉…被厉无咎的邪丹炉和最后那场爆炸…彻底毁了！”他回想起林玄抽搐时，自己搭脉瞬间捕捉到的那一丝来自地底深处的、宏大而痛苦的破败感。

“毁了？”墨离倒吸一口凉气，“那…那会怎样？”

“大地如同人身！”张清远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医者的本能剖析，“地脉为气血经络！地脉枯竭断裂、污秽堵塞…如同人身气血枯败、经络寸断、毒入膏肓！轻则草木凋零，地力衰退，水脉改道；重则…山崩地陷，生机断绝！这片土地…乃至整个黑石城区域…恐怕…”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眼中那深沉的忧虑已经说明了一切。

瘟疫的源头被斩断，表面的疫情或许能控制。但这片土地赖以生存的根本——地脉，却已遭受了无法挽回的重创！这才是隐藏在瘟疫之下，更深层、更致命、也必将带来更长远灾难的——疮痍！

就在两人心神剧震之时，门外传来士兵刻板的通报声：

“张神医！城主大人听闻林小神医病情反复，甚为关切！特命我等送来府中珍藏的‘百年老参’一支，望林小神医早日康复，再为城主分忧！” 士兵的语气毫无波澜，如同例行公事。

墨离眼中怒火一闪，就要发作。张清远却一把按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愤怒，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道：“代我…谢过城主美意。请回禀城主，林玄需要静养，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门外的士兵应了一声，脚步声远去。

厢房内再次陷入压抑的沉默。只有林玄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以及脚下这片看似坚实、实则疮痍遍布的大地，无声的悲鸣。石震天送来的老参，如同一个冰冷的嘲讽，提醒着他们，更大的危机如同深渊般潜伏在脚下，而他们，依旧深陷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