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灭世前当神医 第128章 林玄的坚持

石震天退到了前院，那根猩红的线香插在碎裂的地砖缝隙中，袅袅青烟笔直上升，如同一条通往地狱的倒计时锁链。香火燃烧的速度，在众人焦灼的目光中，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转瞬即逝。每一次轻微的“噼啪”爆响，都重重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头顶，血屠的狂怒咆哮与鬼蛊婆婆怨毒的尖啸并未停歇，反而因为石震天及其血狼卫带来的、充满铁血秩序的压迫感，变得更加狂暴和不稳定。邪火与怨念的碰撞更加密集，能量余波如同失控的潮汐，不断冲刷着墨离仓促布下的能量屏障，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蓝光剧烈闪烁，仿佛随时都会崩溃。燃烧的蛊虫残骸和碎裂的瓦砾，如同不祥的冰雹，持续不断地砸落在后院。

最后一批重伤员和受惊的百姓终于被转移进了相对安全的地窖入口。苏沐雨和张清远守在入口处，一边警惕着头顶的威胁，一边忧心忡忡地望着豁口处僵持的众人。墨离的探测器屏幕疯狂刷新着数据，他眉头紧锁，低声道：“空中能量场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发生大规模能量倾泻！血狼卫的能量读数…充满攻击性，锁定未解除！”

铁牛被两名流民扶着，胸口的绷带再次被鲜血浸透，他瞪着石震天消失的方向，喘着粗气：“咳咳…那狗日的石震天…摆明了要拿我们当刀使！去杀自己人…呸！老子…老子宁肯跟上面那俩怪物拼了！”

阿芷紧紧抓着苏沐雨的衣角，小脸煞白，身体微微发抖，眼中充满了对西坊“乱民”未知命运的恐惧，以及对石震天**裸威胁的害怕。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豁口处那两道并肩而立、却气息迥异的身影上——秦越人，与林玄。

秦越人指间的金针依旧蓄着寒芒，但他周身那股锐利如针的气势，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巨石压住，显得有些凝滞。他目光深沉，如同幽潭，快速扫过空中混乱的战场，扫过前院那一点猩红的香火，扫过身边同伴各异的神情，最后落在西坊的方向。石震天的毒计，他洞若观火。利弊，生死，在他心中飞速权衡。

“时间不多了。”秦越人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智，“石震天给出的‘选择’，是阳谋，也是目前唯一能看到‘生路’的方向。”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林玄，也扫过其他人，语速加快：“西坊刘氏货栈，赵老四。此人是刘胖子死忠，手下聚集的，也多是刘家旧部中不愿归顺或被清算的悍勇之徒。他们占据货栈，负隅顽抗，绝非普通流民！石震天要的，是清除障碍，稳固地盘。而我们，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

“头顶那两个怪物！”秦越人猛地抬手指向天空，一道邪焰与怨念的冲击波恰好在他所指的方向猛烈炸开，震得屏障剧烈摇晃，“无论谁胜谁负，或者两败俱伤，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我们！墨离的屏障撑不了多久！一旦屏障破碎，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能挡得住血屠的锁链，还是鬼蛊婆婆的蛊虫？更遑论还有石震天的血狼卫虎视眈眈！”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我们没有时间耗在这里！更没有时间去分辨赵老四他们是否真的‘无辜’！石震天说他们是‘乱民’，是‘政敌余孽’，这重要吗？重要的是，他们是横亘在我们生路上的障碍！是石震天递过来的、沾着血的‘投名状’！拿着它，我们才能换来喘息之机，才能进入卫戍大营，获得暂时的安全！才能集中力量，去对付真正的、能毁灭我们所有人的大敌——厉无咎，还有他背后的阴谋！甚至…是天上那个老妖婆！”

秦越人的眼神冰冷而决绝：“快刀斩乱麻！以雷霆手段，迅速解决西坊的麻烦，提着赵老四的人头或者把他们彻底赶出去！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生存空间和时间！这才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选择！妇人之仁，只会让我们所有人，包括地窖里那些刚刚活下来的人，一起陪葬！” 他最后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向林玄。

“我反对！”一个清朗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声音，几乎是紧接着秦越人的话音响起。

林玄！

他挣脱了张清远搀扶的手，向前一步，站到了秦越人的侧面，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纯净的火焰。他直视着秦越人冰冷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秦兄！快刀斩乱麻？滥杀无辜吗？”林玄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穿透了头顶的轰鸣，“石震天是什么人？他的话能信吗？他说赵老四是乱民，是余孽，煽动造反，我们就该信？就该去杀？”

他猛地指向西坊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碍，看到那里的景象：“那是活生生的人！是和我们一样，在黑石城挣扎求生的百姓！他们或许只是不愿被石震天像猪狗一样宰割，不愿失去最后一点活命的依仗，才聚集起来反抗！刘胖子是好人坏人我不知道，但这些人，很可能只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是石震天暴政下的牺牲品！”

林玄深吸一口气，识海中《素问》玉简的清辉流淌，滋养着他虚弱的身体，也坚定着他的信念：“《素问》有云：‘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石震天以力压人，以暴制暴，如同给病入膏肓的躯体再下一剂虎狼猛药，只会加速其崩溃！他口中的‘乱民’，正是这黑石城病体上的‘痈疽’！根源在他石震天自己的贪婪和暴虐！不去治本，反而要我们去割掉这些‘痈疽’？甚至不问青红皂白，滥杀一气？这与厉无咎、血屠之流，又有何异？！”

他的目光扫过苏沐雨、张清远，最后落在那些从地窖入口缝隙中透出的、充满恐惧和希冀的眼睛上：“我们学医修道，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守护生命，调和阴阳，扶助正气！不是为了成为石震天手上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屠刀！去杀那些可能和我们一样，只是想活下去的人！”

林玄转向秦越人，眼神灼热而恳切：“秦兄！你说需要时间和空间对付真正的大敌，我同意！但获取时间的方式，绝不只有杀戮这一条死路！分化！救治！感化！这才是正途！”

他快速说出自己的计划，思路异常清晰：“西坊货栈的人，他们最怕什么？是石震天的清算！最需要什么？是活命的机会！是瘟疫下的生存保障！我们慈济堂做了什么？我们在救人！在对抗瘟疫！在对抗血屠这样的邪魔！这就是我们的‘势’！是我们的‘正气’！”

“让我去！”林玄斩钉截铁，“让我带几个人，去货栈外面，和他们谈！告诉他们，慈济堂愿意为他们提供庇护，愿意为他们治病疗伤！只要他们放下武器，停止对抗，我们可以居中调停，甚至…可以向石震天争取一个相对公平的处置！至少，能保住大部分人的性命！石震天要的是西坊的控制权，是刘家的产业，未必真在乎几条在他看来是‘贱命’的人命！只要我们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展现出能‘安抚’乱民的能力，未必不能和他周旋！”

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同时，墨离可以暗中行动，利用他的器械，找到货栈防御的薄弱点，或者制造一些混乱，但目的不是杀人，而是瓦解他们的抵抗意志，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诚意和能力！分化瓦解，以仁心感召，以生机引导，这才是‘治未病’，才是‘扶正气’！这比直接冲进去血腥杀戮，更能长久，更能为我们赢得真正的生存空间和人心！也能避免我们彻底沦为石震天的工具，背上滥杀无辜的恶名！”

林玄的话语，如同在冰冷残酷的现实中注入了一股清泉，让苏沐雨眼中亮起希望的光芒，让张清远陷入沉思，让阿芷紧抓衣角的手稍稍松开了一些。就连暴躁的铁牛，也怔了怔，似乎觉得这“软刀子”比硬拼更有道理。

然而，秦越人却缓缓摇头，他的眼神依旧冰冷，带着深深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林玄，你的想法…太理想了！石震天是什么人？枭雄！他只看结果，只看力量！他不会给你时间去感化，去调停！他只要赵老四的人头或者货栈的控制权！一炷香！只有一炷香！”

他指着那燃烧过半的线香，猩红的火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时间！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空中那两个怪物随时可能分出胜负！石震天的耐心只有一炷香！赵老四那些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相信你吗？能在石震天多年积威下，相信一个突然出现的‘神医’能给他们活路？他们只会认为你是石震天的说客，是陷阱！谈判？分化？在绝对的武力威胁和紧迫的时间下，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旦失败，我们不仅失去了石震天许诺的庇护，更会立刻迎来他毫不留情的剿杀！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地窖里所有人都要为我们天真的‘仁心’陪葬！”

秦越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林玄，我知道你的道！但有时候，为了活下去，为了守护更多的人，为了最终能践行更大的‘道’，我们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不得不…沾染污秽！暂时的妥协，是为了最终的救赎！快刀斩乱麻，虽然血腥，却是眼下效率最高、生还几率最大的选择！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

“不！那不是妥协！那是沉沦！”林玄寸步不让，眼神中的火焰更加炽烈，“秦兄！你忘了陈伯的教诲了吗？医道根本在扶正祛邪，顺应自然，莫被表象迷惑！石震天是邪！是更大的‘病根’！向他低头，用无辜者的鲜血去换取苟延残喘，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失道’！这只会让我们心中的‘正气’蒙尘！就算暂时活下来，又拿什么去对抗厉无咎，去对抗天地间的邪气？靠满手的血腥和妥协换来的力量吗？”

他指着自己心口，又指向秦越人：“我们心中的‘道’，就是我们最大的力量！若连这‘道’都守不住，屈从于强权和杀戮，那我们和厉无咎、血屠、石震天，又有何区别？那就算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林玄！你…！”秦越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林玄的固执和对他“失道”的指责，深深刺痛了他。他想反驳，想用冰冷的现实再次敲打林玄，但看着对方眼中那纯粹到近乎刺目的坚持，他竟一时语塞。

团队内部，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巨大、如此根本性的分歧！

苏沐雨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调和。张清远眉头紧锁，显然在快速权衡着两种方案的利弊与可行性。墨离盯着探测器屏幕和那根燃烧的香，手指在罗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计算着时间与风险。铁牛看看秦越人，又看看林玄，烦躁地低吼一声，显然也被这艰难的选择折磨着。

是选择秦越人冷酷现实但效率最高的“快刀斩乱麻”？以雷霆手段清除障碍，换取喘息之机，集中力量对付真正大敌（厉无咎\/幽影）？

还是选择林玄坚持仁心但风险极高的“分化感化”？试图以医者仁心化解冲突，避免滥杀，却可能彻底激怒石震天，并浪费宝贵的逃生时间？

头顶，邪魔的厮杀声浪陡然拔高，仿佛预示着最终碰撞的来临。前院，那点猩红的香火，已经燃烧过半，青烟缭绕，如同死神的催促。

时间，在激烈的理念碰撞中，无情地流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