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灭世前当神医 第12章 不速之客（上）

“呜…冷…阿芷…好冷…”

小女孩带着恐惧和虚弱的啜泣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地窖内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绝望。这声音并非来自上方恐怖的裂缝，而是来自地窖最深处、那堆被遗忘的、储存着陈伯药材的麻袋堆后面！

“谁？！谁在那里！” 年长猎户的惊叫带着破音的颤抖，手中半块碎砖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惊恐地指向黑暗的角落。

短暂的死寂。只有风雪从顶棚裂缝灌入的呜咽，和林玄、铁牛沉重痛苦的呼吸。

“沙沙…” 轻微的摩擦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清晰了一些。紧接着，一个小小的、瘦弱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小兽，极其缓慢地从麻袋堆的缝隙中爬了出来。

火光（之前铁牛砸入火堆的炭盆余烬透过裂缝投下微弱光影）勉强勾勒出她的轮廓。正是林玄前些日子在采药途中救回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阿芷！

她身上的破旧棉袄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小脸冻得发青，嘴唇干裂，一双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此刻更是睁得圆圆的，里面盛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和无助的泪水，如同迷失在暴风雪中的幼鹿。她似乎在地窖的药材堆里躲了很久，此刻被猎户的惊叫吓了出来，蜷缩在麻袋堆的阴影里，瑟瑟发抖，警惕又害怕地看着黑暗中的众人。

“是…是那个小姑娘？” 一个猎户认了出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丝诧异，“她…她什么时候躲进来的？”

“阿芷？” 林玄的意识在剧烈的痛苦和脱力中沉浮，阿芷微弱的声音却如同一缕微光，穿透了混沌，让他勉强找回了一丝神智。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牵动了手臂和体内的伤势，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只能无力地靠在麻袋上喘息。

铁牛靠在冰冷的土壁上，巨大的身躯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闷哼。左臂小臂上，那根淡紫色的毒针尾端依旧醒目，伤口周围已经扩散开巴掌大小的青紫色瘀痕，皮肤冰冷僵硬，麻木感正迅速向手肘蔓延。更糟的是，右臂那被邪气侵蚀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阴寒，在毒针阴寒之力的刺激下，如同火上浇油，疯狂反扑！两股阴毒的力量在他体内肆虐冲撞，让他如同置身冰火炼狱，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双重夹击下，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冷…好冷…玄…玄儿…” 铁牛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微弱而痛苦。

“铁牛大哥！” 阿芷似乎认出了这个曾和林玄一起救她的大个子。看到他扭曲的手臂和手臂上那根可怕的毒针，看到他痛苦不堪的模样，小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被一种更强烈的恐惧（可能是怕他死掉？）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关切取代。

她小小的身体克服了巨大的恐惧，颤抖着，手脚并用地从麻袋堆后爬了出来。她避开那些惊恐的猎户，小心翼翼地爬到铁牛身边。

“别…别碰！” 年长猎户下意识地喊道，生怕这来历不明的小女孩再惹出什么祸端。

阿芷似乎没听见，或者说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铁牛那只插着毒针、青紫蔓延的左臂上。她凑得很近，小鼻子在距离伤口几寸的地方，极其轻微、极其快速地嗅了嗅。动作带着一种野兽般的专注和…奇异的熟练。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小脸上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凝重和厌恶。显然，毒针散发出的那股阴寒、甜腻又带着腐烂气息的味道，让她极其不适。

接着，她的目光又转向铁牛那条焦黑青灰、黑线盘绕的右臂。这一次，她没有靠近去嗅，只是隔着一段距离仔细地看，那双大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仿佛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那盘踞蠕动的邪气黑线？

做完这一切，阿芷没有任何犹豫。她猛地转身，像只灵活的小老鼠，再次钻回了那堆储存药材的麻袋后面。

“她…她干什么去了？” 猎户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很快，“沙沙沙”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急促。阿芷小小的身影重新出现，怀里抱着几个大大小小、沾满泥土的麻布小包和几个陶罐。她动作麻利地将这些东西放在铁牛身边的地上，然后跪坐下来，小手飞快地解开那些小包。

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小包里是各种晒干的草药：有的叶子细长带着锯齿，散发着淡淡的辛辣味（疑似干姜）；有的叶片宽厚，气味浓烈刺鼻（艾草）；有的根茎粗壮，颜色暗红（或许是茜草根？）；还有一些灰白色的粉末（疑似生石灰或某种矿物粉？）；甚至还有一小包颜色深褐、带着奇异腥气的干枯虫壳（地鳖虫？）…

阿芷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带着一种近乎刻在骨子里的熟练。她先是抓起一把干姜和艾草的混合物，直接按在铁牛左臂毒针伤口周围的青紫瘀痕上！干姜的辛辣和艾草的温热药性瞬间透过皮肤传来，虽然微弱，却让铁牛冻僵麻木的手臂感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暖意，蔓延的麻木感似乎被稍稍阻滞了一瞬。

接着，她拿起那包灰白色的粉末，小心地倒出一点，混合了一点陶罐里粘稠发黑的液体（似乎是某种陈年的药酒或醋？），搅合成一种糊状，用一根小木棍挑起，就要涂抹在毒针伤口处。

“小…小姑娘！你…你这是干什么？！” 年长猎户忍不住出声，声音带着不信任，“那…那针有毒！不能乱动！乱动会死得更快！”

阿芷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小脸，脏兮兮的脸上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固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但她没有解释，只是抿紧了干裂的嘴唇，依旧固执地将那灰白色的糊状物，小心翼翼地、避开毒针本身，涂抹在青紫色瘀痕的边缘。

说来也怪，那糊状物一接触到冰冷的皮肤，立刻发出极其轻微的“滋啦”声，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白烟。铁牛闷哼一声，似乎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灼痛，但紧接着，那原本疯狂向心脉侵蚀的阴寒麻木感，竟然真的被这股灼痛感中和、压制住了！扩散的青紫色瘀痕边缘，似乎停止了蔓延！

“咦？” 年长猎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阿芷没有停手。她处理完左臂毒伤的外围压制，立刻转向那条更加恐怖的右臂。她拿起那包暗红色的根茎（茜草根？）和那包带着腥气的干枯虫壳（地鳖虫？），放在一个小陶钵里，又加入一些药酒，用一根小石杵开始用力捣碎。她的动作飞快而精准，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专注力。

“玄…玄儿…” 铁牛痛苦的呓语再次响起，声音更加微弱。

阿芷捣药的动作猛地一停。她看向靠在另一边麻袋堆上，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嘴角还残留着暗金色血迹的林玄。小女孩的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忧虑。

她犹豫了不到一息，果断放下捣了一半的药钵，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油纸仔细包裹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里面赫然是几片保存完好的、边缘带着细小锯齿的翠绿叶片！叶片散发着一种极其清新、带着淡淡甘甜和凉意的气息，在这充满血腥、药味和土腥的地窖里，如同沙漠中的一缕清泉！

“清…清心草？” 年长猎户认出了这种在青阳镇附近还算常见的、用于安神定惊的草药，但阿芷手中的这几片，品相和散发的气息，似乎比寻常的清心草要好得多！

阿芷拿起一片清心草叶子，没有犹豫，直接塞进了林玄微微张开的、毫无血色的嘴唇里！然后，她又拿起捣药的石杵，用干净的底部沾了一点陶罐里的清水，小心地撬开林玄紧咬的牙关，让那片叶子能滑入喉咙深处。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回到铁牛身边，继续用力捣碎那些活血化瘀、或许带有微弱驱邪效果的草药（茜草根、地鳖虫）。

林玄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沉浮。经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炙烤，识海一片混沌，只有《素问》玉简那微弱的光芒在顽强地闪烁，护持着他最后的心神。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痛苦彻底吞噬时，一股极其清凉、带着淡淡甘甜的气息，突然从喉咙深处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如同久旱的甘霖，瞬间浇灭了喉咙和胸腹间灼烧般的痛苦！它并不强大，却异常精纯，带着一种安抚心神、滋养灵台的奇异力量！识海中那枚原本黯淡欲熄的玉简投影，在接触到这股清凉气息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滋养，光芒猛地稳定了一分，甚至微微明亮了一丝！

“呃…” 林玄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虽然依旧昏迷，但原本急促痛苦的呼吸，竟然变得平缓了一些！

“有…有效！” 年长猎户看着林玄的变化，又看看铁牛左臂被暂时压制住的毒伤，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这个沉默寡言、来历不明的小丫头，竟然真的懂药？！而且…似乎比镇上的王仁德还要厉害？！

其他猎户也看到了希望，看向阿芷的眼神从恐惧怀疑变成了敬畏和一丝依赖。他们不再出声干扰，只是紧张地看着阿芷忙碌。

阿芷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将捣好的、散发着浓烈药味和腥气的暗红色药糊，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铁牛焦黑青灰、黑线盘绕的右臂上。药糊接触到那冰冷邪异的皮肤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似乎在与那盘踞的邪气进行着某种微弱的对抗。铁牛的身体在药糊覆盖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闷哼，但很快，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剧痛，似乎真的被这药糊带来的灼痛感和药力稍稍压制住了片刻！

就在阿芷全神贯注处理铁牛伤势，猎户们心中刚刚升起一丝渺茫希望之时——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折断的声响，从地窖顶棚那狰狞的裂缝边缘传来！

声音太轻了，混杂在风雪的呜咽和铁牛痛苦的喘息中，几乎难以察觉。但一直保持着高度警觉、靠在土壁上的铁牛，那被剧痛和冰冷折磨得有些模糊的意识，却如同被针扎般猛地一凛！

野兽般的直觉让他瞬间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向裂缝的方向！

只见那裂缝边缘，一根被烧得半焦、斜插在土层里的细小房梁木刺尖端，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深紫色光点！

那光点如同毒蛇冰冷的眼眸，在黑暗中“注视”着下方地窖内的一切！

铁牛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比变异熊罴的暴虐更阴冷、更狡猾、更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如同无形的冰水，瞬间从头浇到脚！是灰衣人！绝对是那两个鬼魅般的灰衣人！他们没走！他们一直在暗中窥伺！那点紫光…是他们的“眼睛”！

“呃！” 铁牛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完好的左臂肌肉瞬间绷紧，下意识就要去抓旁边的顶门杠残骸！但他一动，左臂伤口那被阿芷药糊暂时压制的阴寒毒力瞬间反扑，剧痛和麻痹让他动作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那深紫色的光点猛地闪烁了一下！一道比之前更加纤细、更加迅疾、颜色也更加深邃、近乎于黑的紫芒，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蝎之尾，无声无息地电射而出！

它的目标，不再是林玄的手腕，也不是铁牛！

而是——正跪坐在铁牛身边、全神贯注为他涂抹药糊、毫无防备的小女孩阿芷的后心！

时机歹毒！角度刁钻！速度更是快到了极致！在绝对黑暗的地窖中，这道紫芒如同真正的幽灵之刺，无声无息，却又带着必杀的阴毒！

“阿芷！！！” 铁牛目眦欲裂！他想扑过去挡开，但剧痛和麻痹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发出绝望的嘶吼！

阿芷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致命寒意，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她下意识地想要回头！

但太迟了！

那深邃的紫芒，已经近在咫尺！冰冷的死亡气息，已然触及了她破旧棉袄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