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历仙记 第189章 诅咒印记

接下来的日子，莫离便在这种半昏半醒、极度虚弱的状态中度过。

苏瑶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亲自为他调配所有丹药，施展丹道秘术为他梳理药力，对抗诅咒。璇玑真人、茯苓大师等人也时常前来，以自身精纯修为助他疗伤，面色无不凝重。

莫离的伤势之重，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肉身几乎重塑了一遍，经脉寸寸断裂又重生，金丹早已消失，那元婴小人更是黯淡无光，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一碰就会碎掉。最麻烦的是眉心那道影魔之主临死反扑种下的诅咒印记，它如同活物，不断吞噬着涌入莫离体内的生机和药力，并散发出冰冷的恶念，侵蚀着他的神魂，阻止他彻底恢复。

这诅咒极其恶毒，蕴含着影魔之主的一丝本源恶念，寻常手段根本无法驱除，甚至化神修士出手，都难以彻底净化，反而可能引发诅咒反噬。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耗费了海量的顶级资源和人族顶尖强者轮流协助下，莫离的肉身伤势终于勉强稳定下来，不再恶化，但修为却跌落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步，勉强维持在金丹初期的边缘，而且极其不稳。那诅咒印记依旧盘踞在眉心，如同一道黑色的裂痕，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变得异常虚弱，甚至无法长时间站立，需要人搀扶。

这一日，璇玑真人、茯苓大师再次前来探望，检查完莫离的状况后，两人对视一眼，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莫小友的肉身和经脉总算保住了，但道基之伤和那诅咒……唉。”璇玑真人叹了口气，“那诅咒已与他神魂纠缠，强行驱除，恐伤及根本，甚至可能引爆……为今之计，或许只能靠水磨功夫，慢慢消磨，但这需要的时间……”

茯苓大师也接口道，语气带着无奈：“而且他的修为跌落太多，混沌至宝也陷入沉寂，无法提供助力。如今前线战事虽因影魔之主受创而暂缓，但魔族仍在不断增兵，局势依然紧张。议会的意思是……莫小友今后或许需安心静养，镇守后方……”

话语中的意思很明白，他们认为莫离道基已损，又身负无解诅咒，修为大跌，已然难以重返巅峰，未来或许只能作为一个象征，留在后方了。

苏瑶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紧紧握住了莫离的手。

莫离靠在软垫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摆了摆，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二位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前线要紧，无需再为我耗费太多精力。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密室，看到了那波澜壮阔却又残酷无比的战场：“至于未来如何，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

璇玑真人和茯苓大师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劝，又叮嘱了几句，留下一些丹药便告辞离去。

密室中只剩下莫离和苏瑶二人。

苏瑶红着眼眶，看着莫离故作坚强的侧脸，心如刀割。她知道道基受损、修为暴跌对一名天才修士意味着什么，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夫君……”她哽咽着。

莫离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温和却有些虚弱的笑容，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别担心，瑶儿。我还没那么容易倒下。”

他缓缓闭上眼，神识再次沉入体内那一片狼藉的丹田和识海。

修为跌落，道基受损，诅咒缠身，至宝沉寂……这确实是绝境。

但……真的是绝境吗？

他“看”着那布满裂纹、微弱不堪的元婴，又“看”向眉心那不断散发着冰冷恶念的诅咒印记，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在他脑海中炸开！

《九转混沌煅灵法》的终极奥义是什么？是吞噬万物，转化混沌！

这诅咒印记，是影魔之主的本源恶念所化，是极致精纯的黑暗能量，又何尝不是一种……“资粮”？

混沌灵珠如今沉寂，是因为本源消耗过度，但它的本质是包容、是转化、是化生！

若他能……引诅咒之力入体，并非驱除，而是以自身为炉，以《九转混沌煅灵法》为火，将这极致恶念，强行炼化，转化为最本源的混沌之气，反哺己身，反哺灵珠？！

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稍有不慎，便是被恶念彻底吞噬，神魂俱灭的下场！

但……这或许是唯一逆天改命的机会！

莫离的心脏，因为这疯狂的想法而剧烈跳动起来。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

“瑶儿，帮我！”他紧紧抓住苏瑶的手，“我需要你帮我炼制几种丹药，不是疗伤，而是……催化、引导、以及最关键时的……固魂守神！”

苏瑶被他眼中突然迸发的神采吓了一跳，听完他那大胆到极点的计划后，更是脸色煞白：“不！夫君！这太危险了！那是影魔之主的诅咒啊！万一……”

“没有万一！”莫离打断她，眼神坚定如铁，“循规蹈矩，我此生元婴无望，终将沦为废人，苟延残喘！唯有兵行险着，置之死地，方有后生的可能！瑶儿，相信我，也相信你的丹道！”

苏瑶看着丈夫眼中那熟悉的、不屈不挠的火焰，看着他眉宇间即便虚弱也无法掩藏的傲然与自信，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他。就像他一次次闯入绝境一样，这次，他选择的是一条更加危险的、与魔共舞的道路。

她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最终重重点头，眼中涌出泪水，却带着无比的决绝：“好！我帮你！你若……我便随你去！”

夫妻二人，四手紧握，无需再多言语。

接下来的日子，苏瑶根据莫离的要求，开始疯狂地查阅丹阁最深处的禁忌典籍，结合莫离对混沌和诅咒的理解，呕心沥血地推演丹方。她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权限和功勋，甚至不惜欠下巨大的人情，调集来了数种几乎绝迹的、拥有特殊效用的太古灵药。

莫离则一边缓慢恢复着体力，一边以《星辰锻神术》不断模拟推演着炼化诅咒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他将心神与沉寂的混沌灵珠深度沟通，试图唤醒其最本源的那一丝“转化”特性。

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一切准备就绪。

密室之中，阵法层层开启，隔绝一切外界干扰。莫离盘膝坐在中央，面前摆放着三枚苏瑶炼制的、散发着奇异光晕和药香的丹药——一枚猩红如血，名为“燃魂催化丹”；一枚漆黑如墨，名为“引煞归源丹”；最后一枚则温润如玉，散发着稳固神魂的光晕，名为“太乙守神丹”。

苏瑶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担忧，却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莫离深深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那枚“引煞归源丹”吞服下去！

丹药入腹，顿时化作一股奇异的牵引之力，直奔他眉心的诅咒印记而去！

那原本沉寂的诅咒印记仿佛被激怒的毒蛇，猛地爆发出滔天的黑色魔气和无尽的恶念，疯狂地冲击莫离的神魂！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莫离闷哼一声，七窍再次溢血，但他眼神冰冷，立刻吞下那枚“燃魂催化丹”！

轰！

他的神魂仿佛被点燃，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死死守住灵台清明，同时全力运转《九转混沌煅灵法》！

“以我之躯，为混沌之炉！以尔之煞，为吾之资粮！炼！！！”

他怒吼着，竟主动放开一丝防御，引导着那磅礴的诅咒恶念，沿着一条特定的经脉路线，狠狠冲入自己那布满裂纹的丹田，冲向那沉寂的混沌灵珠！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引煞入体，冲击灵珠，置之死地！

“夫君！”苏瑶失声惊呼，几乎要冲上去！

那恐怖的诅咒恶念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淹没了莫离的丹田！他的元婴小人发出痛苦的哀鸣，身体表面的裂纹瞬间扩大，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但就在这最危险的时刻，那沉寂的混沌灵珠，仿佛被这同源而生的极致黑暗能量彻底激活了！

嗡！！！

一声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嗡鸣，从灵珠最深处响起！

灵珠表面，那些黯淡的混沌纹路骤然亮起！珠内那株萎靡的混沌青莲也仿佛感受到了挑战，莲叶舒展，爆发出顽强的青辉！

包容！转化！化生！

混沌灵珠的本能被彻底激发！它不再排斥那诅咒恶念，反而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如同无底洞般，开始疯狂吞噬那汹涌而来的黑暗能量！

灰蒙蒙的混沌之气从灵珠内涌出，与那漆黑的诅咒恶念激烈交锋、碰撞、融合！

莫离的身体成了最惨烈的战场！他浑身剧烈颤抖，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老鼠在窜动，时而变得漆黑如墨，散发出邪恶气息，时而又被灰蒙蒙的混沌之气覆盖，身体在毁灭与新生之间不断循环，痛苦达到了极致！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已出血，凭借《星辰锻神术》和“太乙守神丹”的药力稳固着即将崩溃的神魂，疯狂运转功法，引导着这狂暴的能量对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苏瑶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终于，那汹涌的黑色恶念似乎后继乏力，而混沌灵珠的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多的黑暗能量被强行炼化，转化为精纯的、却带着一丝冰冷死寂特性的混沌之气，反哺向莫离的元婴和四肢百骸！

他元婴上的裂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并且变得更加凝实，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灰黑色纹路！他的修为开始疯狂回升！

轰！！！

毫无瓶颈！他的元婴瞬间重塑，不仅恢复如初，反而变得更加高大凝实，五官清晰，周身环绕着灰蒙蒙的混沌之气，一举突破了之前的壁垒，直接稳固在了——元婴中期！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强大！

而他眉心的那道诅咒印记，颜色变得极淡，仿佛成了一道普通的阴影纹身，再也无法散发出一丝恶念波动！它的大部分力量，已被彻底炼化吸收！

莫离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爆射，左眼清澈如星眸，右眼却深邃如混沌，带着一丝冰冷的威严！一股远超从前的强大气息从他体内轰然爆发，将密室内的阵法都冲击得嗡嗡作响！

成功了！他不仅驱除了诅咒，修复了道基，更是因祸得福，修为大进！

“夫君！”苏瑶喜极而泣，扑了上来。

莫离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强大力量和怀中妻子的颤抖，心中涌起万丈豪情！

密室之内，磅礴的气息缓缓收敛，如同潮水退去，露出更加坚实深邃的海床。莫离睁开眼，眸中神光内蕴，左眼清明如星，右眼深邃似混沌，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他轻轻松开怀中的苏瑶，站起身来。动作间，筋骨齐鸣，却不再是之前那种濒临破碎的脆响，而是如同龙吟虎啸般的低沉轰鸣，充满了力量感。元婴中期的灵压圆融通透，远比受伤前更加凝练和强大，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后期的门槛。那眉心处淡化的阴影印记，非但不再是阻碍，反而像是一道特殊的战纹，平添几分神秘与煞气。

“夫君，你真的……完全恢复了？”苏瑶仰着头，美眸中依旧残留着泪水，却充满了惊喜和难以置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莫离此刻的气息，甚至比闯入葬魔海之前还要令人心悸。

莫离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奔腾的、蕴含着丝丝混沌特性的磅礴灵力，以及那与混沌灵珠更加紧密无间的联系，点了点头：“不仅恢复，更有精进。此番破而后立，因祸得福，对混沌之道的领悟更深了一层。”

他看向苏瑶，眼中满是柔情与感激：“辛苦你了，瑶儿。若无你的丹药和守护，我绝无可能成功。”

苏瑶破涕为笑，摇了摇头：“你我夫妻，何须言谢。”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泛起一丝母性的光辉和红晕，“而且，我们……或许很快就要有新的牵挂了。”

莫离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小心翼翼地将手覆在苏瑶的小腹上，虽然此刻还感应不到什么，但那血脉相连的预感却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和责任感。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他激动地将苏瑶再次拥入怀中，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在历经生死之后，显得尤为珍贵，也让他肩头的责任更重了一分。

夫妻二人温存片刻，莫离柔声道：“瑶儿，你刚刚耗费心神为我护法，又……如今需好生静养。我既已恢复，有些事，必须去做了。”

苏瑶知他心意，虽然担忧，却并未阻拦，只是叮嘱道：“一切小心。”

莫离点头，换上一身干净的青袍，大步走出了密室。

他出关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铁壁要塞的高层。

片刻之后，议会大殿。

当莫离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时，原本有些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震惊、探究、以及一丝难以置信。

璇玑真人、茯苓大师，以及另外几位化神期的议会长老端坐上位，此刻也都齐齐看向他，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