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历仙记 第157章 惨烈

魔物大军的核心能量供应骤然被切断了一小半！那巨大的黑暗漩涡旋转速度猛地一滞，甚至微微缩小了一丝！

整个战场为之一静！

成功了！哪怕只是摧毁了五座，也足以暂时打断魔物的攻势，为人族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但莫离小队也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

莫离斩出那一剑后，便眼前一黑，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空中坠落，惊雷剑寸寸断裂，体内元婴布满裂痕，混沌灵珠光芒黯淡到极致，陷入了自我保护的沉寂。

秦罡耗尽所有气血，庞大的身躯迅速缩小恢复原状，重重砸倒在地，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丝。

林轩那一剑耗尽所有剑意和真元，青虹剑哀鸣着折断，他本人摔落在祭坛废墟中，生死不知。

云璃在引爆阵旗后便彻底昏迷过去。

楚暮和青灵雀所化的旋风消散，一人一雀摔落在地，浑身是血，动弹不得。

墨老所化的毒火彻底熄灭，形神俱灭，唯有原地留下一片被腐蚀的虚空……

一支精锐小队，近乎全灭！用近乎自毁的方式，为人族撕开了一丝曙光！

“莫离！”

“秦罡！”

“林轩！”

还存活的人族修士发出了悲愤的呼喊！

而魔物在短暂的混乱后，变得更加疯狂，尤其是那些魔帅，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疯狂地扑向坠落在地、失去抵抗能力的莫离等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锋矢营已尽忠！接下来，交给我们！”

如同海啸般的喊杀声从战场外围响起！人族的主力大军，在三位元婴后期真人勉强挡住魔君的情况下，终于彻底击溃了外围魔物的阻隔，如同钢铁洪流般，冲杀了进来！

无数飞剑、法宝、法术的光芒亮起，如同堤坝般，死死挡在了莫离等幸存者之前，与疯狂反扑的魔物狠狠撞在一起！

更加惨烈、更加宏大的决战，全面爆发！

而莫离，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只看到无数熟悉或不熟悉的人族身影，怒吼着越过他们，冲向魔潮，用身体和生命，筑起了一道守护的城墙。

他的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唯有那惨烈的厮杀声和同胞的怒吼，久久回荡在灵魂深处。

莫离小队以近乎全灭的代价摧毁五座祭坛，为人族主力赢得了宝贵的战机，也彻底点燃了所有幸存修士的血性与怒火！

“为莫离小队报仇！”

“为了死去的兄弟！杀光这些魔孽！”

“磐石堡！前进！”

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如同移动的山脉，人族主力大军终于彻底碾碎了外围魔物的阻隔，带着滔天杀气与悲愤，轰然撞入了主战场！

一时间，整个暗影回廊核心平原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疯狂运转的杀戮磨盘！

剑光如林，遮天蔽日！无数飞剑组成的剑阵如同绞肉机，在魔潮中来回冲杀，所过之处，魔物肢体横飞，魔血如同暴雨般泼洒！北斗剑宗的弟子尤其显眼，他们的剑光凌厉无匹，往往数人结阵便能硬撼魔帅！

法宝轰鸣，光辉璀璨！各式各样的法宝——大印、宝塔、铜钟、玉尺、飞梭……绽放出耀眼灵光，或砸、或镇、或困、或攻，与魔物的利爪、骨刺、魔炎疯狂对撞，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照亮了昏黄的天空！

法术风暴，席卷天地！火系修士召来焚天烈焰，将成片的魔物烧成焦炭；水系修士凝聚玄冰巨矛，将强大的魔帅钉死在大地上；土系修士掀起地震泥沼，限制魔物行动；木系修士催生坚韧藤蔓，缠绕绞杀；雷系修士虽少，但每一次雷法落下，都能清空一大片区域！各色法术光芒交织，形成一片毁灭性的能量风暴！

战阵森严，步步为营！修士们并非各自为战，而是以宗门或临时编队为单位，结成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战阵。战阵旋转移动，攻防一体，如同在魔潮中坚不可摧的礁石，不断绞杀着扑上来的魔物。盾修顶在前方，体修侧翼策应，剑修、法修居中输出，医修、阵修辅助支援……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将人族修士集体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战舰咆哮，倾泻怒火！残存的修真战舰悬浮于空，如同漂浮的堡垒，侧舷灵炮齐射，粗大的能量光柱如同死神的犁铧，在魔物最密集的地方犁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空白地带！甲板上的修士则不断向下投掷符箓、施展法术，清除靠近的飞行魔物。不时有战舰被魔君级存在或大量魔帅集火，护盾破碎，舰体爆炸，化作巨大的火球坠落，与地面的魔物同归于尽，悲壮无比！

魔物大军同样疯狂！它们数量依旧占据绝对优势，如同无穷无尽的黑色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人族的战线。低阶魔物毫无理智，只有吞噬的本能，用尸体堆砌前进的道路。魔将嘶吼着指挥，魔帅则如同尖刀，不断试图撕裂人族的战阵。那些诡异的缝合魔再次出现，它们皮糙肉厚，不畏死亡，自爆起来威力惊人，给人族造成了巨大麻烦。

高空之中，元婴后期的大战更是进入了白热化！

璇玑真人明月宝镜高悬，清辉如同水银泻地，不断净化着弥漫的魔气，削弱着魔君的力量，同时照出一道道毁灭性的光束，逼得黑袍魔君不断闪避。炎阳真人化身百丈火焰巨人，拳脚之间带着焚山煮海的恐怖高温，与另一名体型庞大的独角魔君近身搏杀，每一次碰撞都让空间扭曲崩塌！天枢子人剑合一，剑光快得超出了神识捕捉的极限，围绕着第三名擅长诡异咒法的魔君疯狂攻击，剑气纵横，将其逼得险象环生！

三位真人深知下方战局的惨烈，拼命想要尽快解决对手好去支援，但三名魔君同样强大无比，死死将他们缠住。

战争的天平在疯狂摇摆。

人族的战阵如同磐石，在魔潮冲击下巍然屹立，甚至还在缓慢却坚定地向前推进，目标直指剩余的五座祭坛！每摧毁一座祭坛，魔物的能量补给就弱一分，那巨大的黑暗漩涡就不稳定一分！

但每前进一步，都伴随着海量的伤亡！

一名年轻的筑基修士真元耗尽，被魔物扑倒，他最后看了一眼家乡的方向，毅然引爆了身上的所有符箓！

一位金丹女修为了护住身后受伤的师弟师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魔帅的致命一击，香消玉殒！

一位元婴中期的老者，寿元本就将尽，此刻燃烧最后的生命，化作一道璀璨流光，冲入魔帅群中自爆，拖拽着三名魔帅一同陨落！

战阵被撕裂，又迅速重组，倒下的人立刻被后面的人补上位置，旗帜倒了又竖起，始终飘扬！

惨烈！无比的惨烈！鲜血染红了大地，汇聚成了溪流，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修士与魔物的尸体堆积如山！怒吼声、厮杀声、爆炸声、悲鸣声……交织成一曲最为原始和残酷的战歌！

整个暗影回廊都在颤抖，空间裂缝因为巨大的能量冲击而不断产生又湮灭。

在这片血腥的修罗场中，莫离、秦罡、林轩、云璃、楚暮这些重伤昏迷的功臣，被战友们拼命护在战阵相对安全的后方。医修们不顾自身真元消耗，拼命施展治疗法术，吊住他们的性命。

而此刻，在无人察觉的角落，莫离那沉寂的丹田深处，因为吸收了太多战场逸散的混乱能量（包括魔气、死气、修士逸散的真元、破碎的魂魄碎片），那枚黯淡的混沌灵珠，表面那些玄奥的纹路，正在极其缓慢地、贪婪地吸收着这些杂乱却磅礴的能量，并以一种微弱的方式，反哺着莫离近乎破碎的元婴和千疮百孔的肉身，维持着他最后一线生机。灵珠的微弱光芒，似乎比完全沉寂时，反而亮了一丝……仿佛这种极端混乱的能量环境，才是它更喜欢的“食粮”。

战争仍在继续，并且愈发残酷。剩余的五座祭坛在魔物重兵保护下，如同刺猬，人族每靠近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

璇玑真人眼中闪过决绝，清冷的声音传遍战场：“诸君！决胜之时已到！随我——踏平魔巢！玉石俱焚，在所不惜！”

“玉石俱焚，在所不惜！”震天的怒吼回应着她！

人族修士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总攻！无数人燃烧了精血，燃烧了元婴，燃烧了生命！只为将那该死的祭坛，彻底摧毁！

黑暗的回廊，被无数修士决绝自爆的光芒和意志，照得亮如白昼！

这场百万级别的惨烈大战，终于进入了最残酷的终章！胜负，即将揭晓！而无论胜负，这片土地，都已被鲜血和英魂彻底浸透！

人族修士最终未能完全摧毁剩余的五座祭坛。

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堪堪又摧毁两座之后，那高空中的黑袍魔君眼见事不可为，发出一声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尖啸，竟主动引爆了最后三座祭坛和那巨大的黑暗漩涡！

轰隆隆——！！！

恐怖的能量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平原中心，无论是人族还是魔物，都被这自毁性的爆炸无情吞噬！爆炸的核心，空间彻底破碎，形成一个短暂存在的、吞噬一切的混沌黑洞，将附近的一切都卷入其中，绞成虚无！

人族主力不得不被迫后撤，眼睁睁看着剩余魔物如同潮水般退入暗影回廊更深处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胜了？

或许吧。

魔物的阴谋被挫败，那扇恐怖的“门”未能完全稳固，更未被成功接引什么存在过来。天魔大军损失惨重，短时间内应无力再组织如此规模的攻势。

但人族，同样付出了近乎无法承受的代价。

当最后一丝爆炸的余波散去，残存的修士们站在一片狼藉、如同被犁过无数遍的焦土之上，环顾四周，无人欢呼，无人庆祝。

死寂。

只有令人窒息的死寂。

残阳的光辉透过回廊昏黄的天空，洒落下来，却红得如同浸满了鲜血。

目光所及，尽是破碎的战旗、焦黑的残骸、凝固的暗红色血块、以及……数不清的、残缺不全的、人族与魔物的尸体，交织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座触目惊心的小山。浓烈到极致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合着魔气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活下来的人，个个带伤，衣衫褴褛，真元枯竭，眼神空洞而麻木。许多人失去了师长，失去了同门，失去了挚友，失去了手臂、腿脚……巨大的悲伤和疲惫如同山一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刻骨铭心的痛。

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始行动，默默地走到一具同门的尸体前，小心翼翼地将其从魔物的残骸中分离出来，用清洁术拂去污秽，整理好破碎的战袍，然后郑重地收起。

如同无声的信号，所有残存的修士都动了起来。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搬运尸体的摩擦声、以及偶尔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声。

他们沉默地、机械地重复着动作：辨认、分离、清理、收敛。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艰难，那么沉重。看到熟悉的面孔变得冰冷破碎，看到昨日还谈笑风生的战友化为残缺不全的尸骸，那种痛苦，难以言喻。

丹鼎阁和后勤的修士强忍着悲痛，穿梭在战场上，尽可能地为还有一口气的伤员施救，但资源有限，重伤者太多，往往只能做出最残酷的抉择。

莫离苏醒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躺在一个临时清理出的角落里，身边是依旧昏迷的秦罡、林轩和楚暮。云璃情况稍好，正脸色苍白地在一旁打坐调息，墨老的位置空着，只留下一枚沾染着墨绿痕迹的储物戒指。

剧烈的疼痛从全身每一处传来，丹田空虚刺痛，元婴黯淡布满裂痕，混沌灵珠沉寂如死物。他挣扎着坐起，吞下几颗自己炼制的、效果最好的疗伤丹药，药力化开，勉强压住伤势。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加入到了那无声的清理队伍之中。

每弯腰一次，伤口都在撕裂；每搬运一具尸体，心神都在震颤。他看到了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庞，有曾对他露出憨厚笑容的体修，有曾向他请教过剑招的年轻剑修，有曾并肩作战的锋矢营同伴……

他的动作很慢，却很坚定。混沌灵珠虽然沉寂，但其本质仍在缓慢吸收着周围弥漫的死气和微弱能量，反哺着他残破的身体，让他不至于再次倒下。

他就这样，拖着残躯，如同一个沉默的工匠，一点点地清理着这片浸透了鲜血的土地。

半个月。

整整半个月时间，残存的修士们就在这片巨大的战场上，日复一日地进行着这项沉重而必要的工作。

尸体被一一收敛，身份被尽力辨认，遗物被小心保管。无法辨认的，则集中安葬。魔物的残骸则被集中焚烧净化，以免污染环境滋生瘟疫。

期间，后续的援军终于抵达。

又是数十万修士，从后方各大宗门和堡垒抽调而来。当他们通过传送阵，踏上这片依旧弥漫着浓烈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土地，看到那如同地狱般的战场遗迹和那些麻木、疲惫、带着满身伤残默默忙碌的同袍时，所有的兴奋与战意都被瞬间浇灭，只剩下无言的震撼与沉重。